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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遠方的人生

  走向遠方的人生

  夜飲東坡醉複醒,歸來仿佛叁更。

  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夜闌風靜榖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蘇轼 《臨江仙·夜歸臨臯》

  “歸來仿佛叁更”,衆人皆睡我獨醒的時刻,身在黃州的蘇東坡還在暗夜中摸索。家童鼻息如雷鳴,敲門無人應答。既然無人應答,幹脆藉著月色細聽江聲,拄著竹杖,迎著江風,潮水拍岸有聲。江水嗚咽有聲,聽者思潮起伏。

  在這種難得的體驗中,蘇東坡發出了“常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的感慨。想自己半生以來爲名利奔走,半生高高低低,沈沈浮浮,到如今卻不過還是在爲了衣食而奔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僅自己的人生難以把握,控製自己的身心也是談何容易。煩惱重重,借酒澆愁,無休無止,此心難歇。一晚上的狂歡後,這種心情不但不離,自己反而更加沈湎其間,越想越不肯離。雖然遇赦歸來,卻在逆旅中耗盡心血,求超脫而不能,此身哪裏爲我所有啊!

  試問世間,多少聰明人到頭來一場白忙,多少故事到最後一片虛空。此時夜深了,風靜了,波平了。趁此良辰美景 ,駕一葉扁舟,從此天地爲伴,任意東西,將自己的生命融化在的山水之中。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據說蘇東坡寫完此詞後,很快外面就傳聞他泛舟離開了。蘇東坡一生天性不羁,行事灑脫,怎奈小舟不堪風浪,四處漂泊,無奈又蒼涼。

  想必每個人的身上,都應該有蘇東坡的影子。有心超脫,卻煩惱不堪,半日清醒,半日糾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想必每個人都曾在那些不經意間的瞬間,有意或者無意的思考過生命的意義。關于生命中的苦難與幸福、無奈與喜悅,關于對過去的沈淪、對未來的迷茫;關于對時間流逝的無力、對自己的迷失;關于得到與失去、幸福與傷痛;關于人性中的真誠與善良、自私與虛僞;關于此生的安身與立命、功名與成就;關于精神與境界,溫暖與自由…… 

  一念一世界,一夢一輪回。生活是一種感知,人活著是一種心情。

  無論是誰,這一生總是要經曆苦難的,人生總是苦樂參半的,生活總是充滿希望,同時充滿遺憾。從一個嬰兒呱呱墜地的那一天起,哭聲與淚水,就注定了今後要獨自面對生活中的風吹雨打,風霜刀劍。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生之苦,人多不複記憶,事實上,十月胎獄之苦,動彈不得,熱不能耐。待到一朝分娩,一個六磅八磅重的嬰兒,通過狹窄的生門,更要經過一番苦痛方能出世,來到人間的第一件事便是放聲啼哭。俗語說:“落地哭叁聲,好醜命生成”,這哭聲也就揭開了一生苦樂榮辱的序幕。

  一朝老去,幾番歎息。

  唐人詩雲:“公道人間惟白發,貴人頭上不會饒。”老,是任何人無以避免的。韓愈祭十二郎文雲:“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四十如此,未免早衰。但即使天賦過人,或攝生有術,到了七十歲八十歲,上述現象總會發生。又何況一般人在苦苦奔波了數十年之後,除了生理機能衰退外,因過去勞苦積累而贻留的腰酸背痛風濕胃病等等,都是使人難以忍受的痛苦,至于衰老對于女人,則更爲殘酷,因爲除了生理的痛苦外,女人更有著青春消逝的心理的痛苦。由明眉皓齒,傾城傾國而雞皮鶴發,老態龍鍾,固然使人感慨,但誰又能逃出這個老的公例?年華老去是人生必經之路,等到人老以後,所有健康條件盡失,耳聾眼蒙,發白面皺,齒脫背曲,行路龍鍾。無論將相王侯,都逃不過這一關。

  千百年來,人們在這個“老”的話題上可是下足了功夫。當頭上的青絲轉爲第一根白髮時的那一聲歎息,尤其是紅顔老去,青春不再,美人遲暮的那一種蒼涼,女性應該比男士體會得更深刻。當臉上開始有了魚尾紋,當步履不再矯健,你會察覺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蒼老已經不可避免的來臨了,如今,人們費盡心思千方百計想留住青春,于是市面上熱銷肉毒杆菌,胎盤素,脈沖光這些千奇百怪的美容品,只要看看那動辄幾百元的名牌化妝品櫃前的熱鬧景象,就知道衰老這個詞有多麽可怕,有多少人害怕衰老的來臨。

  病痛難熬,誰人除外?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只要是人,沒有不生病的,人只要跟病魔一握手,再強壯的人也會蔫,那些得了癌症的病人,爲了治療,花費大把的金錢強忍巨大的痛苦化療,爲的就是一個健康的身體,健康是身體的本錢,即使是感冒的小病,有一點鼻塞打噴嚏,就難受得要命,大病自不必說了,少年的病如天花麻疹,中年的病如胃潰瘍肺結核,老年的病如高血壓心髒病。也許有人說,科學進步,新藥日出,只要有錢,何愁治不好病?其實不然,特效藥固然層出不窮,新的疾病也日有所見,如小兒麻痹症,癌症,在近年來日漸增多。進一步說,即是藥物能治愈身體上的疾患,但由于社會競爭劇烈而致精神緊張憔慮所引起的神經衰弱,精神分裂,妄想狂,躁郁狂等心理上的疾病,又豈是藥石所能奏效的?身體難免有寒熱失調的時候,病了,就要躺在病榻上挨受痛患,短時間還好受,倘長年纏綿病榻,日與藥物爲伍,這種痛苦,豈可言喻?所以,有些人甯願選擇安樂死也不足爲奇了,病魔的折磨還不算苦嗎?

  油盡燈滅,身歸何處?

  生老病死誰也無法迴避。秦始皇爲了長生不老,曾經遍尋不老藥,然而,他死的時候也才五十歲;漢武帝到了晚年的時候也曾經夢想長生不老,結果,他還是帶著滿腔的遺憾走了;曹孟德作爲一世枭雄,然而當華佗提出要根除他的頭疾必須開刀時,在未知的恐懼當中,他選擇了逃避,結果是華佗死了,他也活不久了;曆史上因爲不怕死而青史留名的人也有不少,那是一種豁達的人生態度,金聖歎臨刑前的從容,王國維的自沈;文天祥的慷慨激昂;還有史可法的悲情殉國;然而,即使他們對于死亡如此蔑視,他們仍然要經曆死亡。

  有道是“壯志未酬身先死”,每一個死者都有他尚末完成的壯志,因之世界就有多少死不瞑目之人,同時死前肉體上和精神上的痛苦,呼吸困難,心裏有千言萬語,一句也說不出來。這時嬌姿稚子,環繞榻前,生死離別,淒慘無比,尤以將死未死之際,這一生所作所爲,善善惡惡,一一自腦海映過。對于那些善的,無愧于心的,會感到欣慰甯靜,但對那些惡的,有背天理良心的,將會感到懊悔,痛苦和恐怖。這又是怎樣一番折磨呢。

  生死別離,嗚呼哀哉。

  “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生死離別,人間慘事,青春喪偶,中年喪子,固然悲痛萬分,即使不是死別,或爲謀求衣食,或因迫于形勢,與相親相愛的人生離,也將感到痛苦。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親如父子,近如夫婦,亦難得終身相守,又何況其他呢?世事無常,愛別離之苦,是誰也無可避免的。生離死別最讓人傷感了,每次說起這個話題都令人肝腸寸斷啊。“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虞姬在中軍帳中辭別了項羽,明妃在馬上謝別了君王。深深的眼淚就是紅海也裝載不下,綿綿的幽恨就是天地也沒有它長久。父母去世,子欲養而親不在,那是怎麽樣的一種痛,自不必言說。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當要與所愛的人分離時,孤鳥獨飛、花枝單放的感覺,最是令人苦痛又斷腸。

  冤家路窄,偏又相聚。

  和愛別離苦相對的,是怨憎會苦。意氣相投的朋友,海誓山盟的愛人,恩愛情深的夫妻,或膝下承歡的子女,或生離,或死別,一切不能自主。但相反的,那些面目可憎,語言乏味;或利害沖突,兩不相容的人,偏又聚會在一起。像這些可厭可憎的人,能夠終身不見,豈不眼前清淨?無奈社會上人事問題,繁雜萬端,“不是怨家不聚頭”,越是你所煩厭的人,越是天天要見面。例如父子成仇、兄弟成恨、姊妹、妯娌不和,老板可怕、同事可惡,你越是不想見他們,偏偏他們就日日在你面前出現,有時冷言冷語,講幾句戟刺的話,恍似冷箭穿心,令人痛恨難過,欲哭無淚,欲罵無由。在某些形勢下,愈是互相怨憎的人,愈被安排在一起,如影隨形,好像再也沒有分散的時間,這豈不是令人苦惱萬分?

  求而不得,難以釋懷。

  揚帆遠行的海上也許會有船破舟沈的遊人,金榜題名時偏偏遇到那些落第的傷心人。一世辛勤的耕耘卻難以填飽肚子,頻年的紡織只換來少少的高粱挂在牆上。面對自己的目標努力奮鬥,結果卻相去甚遠,面對突如其來的現實,掙紮在痛苦的深淵裡。愛一個人,得不到回應,相愛卻不能在一起,這種痛苦,如萬蟻噬心。咫尺天涯,想見卻不得見,那種苦,勝過黃連。一生追求名利、權力、地位,千方百計,一生奔波,用其一生,收獲的不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般的混沌安慰。強求是得不到幸福的,這種求不得的苦,更叫人難以釋懷。莫說求不得,即使第一個願望求得,第二個願望又立即生出來。山谷易滿,人欲難平,誰會感覺到自己一切都滿足了呢?不滿足,即有所求,求而不得,豈不苦惱?

  迷失自我,不能自已。

  前面的七種情況,糅合在一起,我們還希望自己的身體有好的享受,看到別人享受,自己也要享受,眼睛要看好的東西,耳朵要聽恭維贊美的說話。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遇到的、感受到的各種形形色色的現象,就會迷失自我,陷入痛苦。世人常常爲表象所迷惑,因而深陷其中,似火煎般難過,這種苦名之爲五蘊熾盛苦。

  人生一世,歲月滄桑。匆匆一遭,韶華易老。春日才看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黃。得失恰如叁更夢,百年恍如戲一場。人生就像一場旅行,不知要經過多少的煩惱苦悶,嘗盡多少人間冷暖。名利的追逐,情感的糾纏,茫然的奔走,恩怨的煎熬,世事的無常,人情的變故。以上這些,道盡了人生的辛酸。

  

  人生路上,少不了種種苦難,少不了臨風沐雨,但生活是我們最好的老師,在風雨中感悟生活,在風雨中超脫生活,在風雨中把握生活的節奏,在風雨中走向遠方,也不枉在人間走一趟。

  

《走向遠方的人生》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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