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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青山不放松

  咬定青山不放松

    近幾年我常回家看望父親。母親病重後是他照看這個家,我們有哥五個和一個姐姐,一生辛勞的他現在可以頤養天年了。

  

     母親在我十幾歲時得了重病。她很善良,十分守孝道。那時,我們家裏窮,人口又多,操持這樣一個家已屬不易,她卻還能每天爲爺爺單獨做一份好一點兒的菜,又恐怕爺爺當著我們的面不好意思吃,每次都端到爺爺的房間。

  

     父親當了幾十年村幹部,在村裏很有人緣,威信很高。我的一位很有些閱曆的朋友曾評價說,父親身上的鄉氣中透出幾分這個年紀的人少有的清爽之氣。其實他平日並不注重保養,只是心中從不擱事。在生活困難的年代,家裏即使偶然吃到豆腐,他也要先給鄰居家都送去一碗之後才輪到自己家吃。

  

     長大後,兄弟姐妹們都離開家鄉在外面當公務員了,只有我還常能陪父親聊聊家常。村裏的事他如數家珍,幾十年的風雨,一些熟知的鄉親的命運跌宕,坐在沙發上細細品味,對于已過不惑之年的我來說是一種享受。

  

     一天,父親說起村裏的一戶人家,男主人從小喜歡到野外捉野兔,至今已經有幾十年了。他每一次捉到野兔後必活剝兔皮,剝至腿部,必用手將野兔的小腿掰斷,再連皮拽下來。抓到過多少兔子,連他自己也算不清了。近幾年他家日子過得愈發艱難。前年他兒子在工地上腿骨折,去年他妻子騎車摔倒粉碎性骨折。他們沒錢看病,只能強忍著,非常可憐。今年春節,他還專門弄來一只小狗,准備養大了幫他抓野兔。他騎著摩托車,一手扶把,一手抱著狗,小狗在他懷中叫喊,他一不留神,撞到了一輛手扶拖拉機上,結果造成腿兩處骨折,胯骨粉碎性骨折。他本想找對方理論,但對方也很窮,付不起他的住院費用。

  

     父親聽說此事就去附近王村給他買了一副祖傳治療骨折的秘方,醫生聽到緣由,連連感歎:“活物殺不得啊!”于是醫生也講了幾件事。他們村有個屠夫,殺豬時豬蹬了他一下,他一氣之下就把豬眼珠子活活摳出來了。過了幾個月,他殺豬的時候,一只豬把他的眼睛蹬瞎了。另一件事是,鄰村一戶人趕著自家養的牛去賣,牛當然知道自己的命運,走到半路上把主人給頂死了。我很小時候就聽老人說過,長年殺豬殺狗的人,豬都怕他們,狗見到他們都不敢叫。

  

     其實近年我常去看望父親是另有原因——勸父親信佛。他雖然相信村裏發生的這些因果故事,但每次無論我怎麼勸他皈依佛門,他都表現出矜持、暧昧的態度。

  

     我了解父親的想法。他自認爲一生從未虧心待過別人,心安理得。村裏、家裏的事他都看得開也放得下,當村幹部幾十年從未跟別人吵過架紅過臉。即使遇到難纏的事他也從不跟人計較。他一定是想,我一輩子這樣做人,不傷天不害理已經可以了,何必再另外搞一種形式。所以他很樂和地喝點小酒,一天到晚很知足的樣子。

  

     父親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好人。他性格溫和,不慌不忙的,僅這一點我就自愧不如。但如今我和他對生活的理解差距卻是越來越大。我很想把佛教的道理告訴父親:病痛也好,災難也好,都有多種因緣。一個人即使能一生行善也還是有可能墮入惡趣。因爲雖然今生行善,沒有造什麼惡業,但我們並不知道自己過去世都做過些什麼。

  

     我很慶幸我能成爲一個佛教徒。那是在2005年春天,我去遼甯錦州出差。很順利地辦完了事情,我准備馬上回家,卻被朋友留住,而且一留再留,一呆就是十天。一天,一位朋友告訴我說,一位西藏的師父明天到錦州,問我是否想見一見,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第二天我有緣見到了這位師父——希阿榮博大堪布。大堪布面相和善,他的自在和親切感給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感覺就像我的一個親人,那爽朗的笑聲和慈悲的開示,使我心裏一下子異常地敞亮。

  

     我以前沒有接觸過佛法,也不知道什麼是皈依,師兄簡單介紹之後,希阿榮博上師說,很重要的就是不能殺生。雖然我知道自己平時忙于應酬,經常去海鮮酒樓吃喝,難免會有殺生行爲,但當時沒猶豫就皈依了。皈依之後上師還開示說:“今後你們可能因爲各種原因還要繼續做一些世間的工作,但不論做什麼,都一定要記住解脫才是人生的最終目標。”

  

     兩個月後,我到了紮西持林。上山之前我就想我應該爲上師做些事情,剛好聽到有一件差事,我馬上要求這件事我來做,上師同意了。結果當天下午,就發生了一件很神奇的事。那天下午我去瑪尼幹戈辦事,當時只有那裏手機才有信號。家裏打來電話說,我辦公室裏不知從哪飛來了叁只燕。按一些風水書上的說法,燕屬于吉祥之物。過去很多風水先生多用是否有燕棲息來判定一個地方風水的好壞。

  

     我的辦公區是長長的一排平房。我自己的辦公室在這排房子的最頂端,要經過長長的走廊,路過其它的辦公室,才能到達我的辦公室。房間的窗戶是關著的,走廊又有人,它們怎麼會穿過走廊又偏偏進到我的辦公室裏來,而且在我的房間呆了很久才離去?等到燕子離去後,我讓同事幫忙看一看它們幹了些什麼,室內有什麼異常現象。同事說,“其它沒有什麼異常,只是牆上的畫掉下來了,挂在牆上的叁幅字有一幅掉到地上了。”辦公室裏挂了叁幅我收藏的名人書法真迹,掉到地上的那幅字寫著“咬定青山不放松”。我琢磨了半天,又和一位師兄討論,方才恍然大悟:是佛菩薩慈悲,提醒我遇到了一位難得的好上師,要好好珍惜。

  

     在紮西持林呆了叁個月,生活簡單清靜,每天都有細細的小雨,我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安靜。我這才發現人的生活其實可以非常簡單。拿自己來說,以前每頓飯一定要多少肉、多少海鮮、要有什麼樣的酒,現在只有一二個青菜、一碗飯,感覺一樣很好。以後,每年我都會去紮西持林,在那裏平靜地反思我的生活。

  

     剛開始學習佛法時,我很難理解輪回轉世,一度很受困擾。有一天,我在看電視時,突然回憶起小時候第一次看電視的情形:由于以前只見到過電影沒有見過電視,就以爲電視就是在裏邊放小電影,根本不知道還有電視信號。如果當時沒有人告訴,我就會一直這樣錯誤地認識下去。我于是想到,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看不到的,也不一定不存在。看電視可以看很多節目,節目在變,這不是電視機本身在變,而是信號在變,說明了電視機和信號是兩回事,如果電視機壞了,信號還是存在的,只是我們肉眼看不到,換一臺電視,還能收看節目。手機也是如此,手機信號也是肉眼看不到的,如果手機壞了,信號也還是存在的,只要換一部手機,又可以打電話了。

  

     在學佛之前,我一直都錯誤地認爲身體就是我自己。現在想想,我自己也是如此,在身體不變的情況下,我的思維卻在時時刻刻發生變化,身體只不過是靈魂的載體而已,輪回轉世只是如同我換了一件衣服。我們習慣于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世界,殊不知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一個我們因自己的業力而無法感知的世界。

  

     我曾在1987年遭遇過一次嚴重的交通事故,車上的四個人,兩個失去了生命。我雖然幸免于難,但也受了重傷——頭部部分骨骼錯位,六根肋骨骨折,在病床上躺了叁個多月。事後我覺得自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等于白揀了一條命,如果當場撞死,現在就什麼也沒有了,所以什麼生意都敢做,什麼關都敢闖。也許是由于這股闖勁再加上運氣不錯,自從那次事故以後,我經營的公司生意越來越好,親戚朋友們也十分羨慕,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時我想,一定要好好享受生命的每一刻,也讓家人過上好上加好的生活。于是我每天爲了生意交際應酬,忙得昏天黑地,樂此不疲,認爲這就是一個老板應該有的生活。就這樣,十幾年一晃過去了。

  

     而現在,我對這次交通事故的解讀完全不同了。那次同車的是單位食堂管理處的工作人員,去這個單位在海邊建的基圍蝦養殖場,這個養殖場養的蝦專供單位食堂。我當時剛調入這個單位工作,那天搭他們的車去海邊玩。我們的車被迎面來的車撞上,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而對面的車剛好也是從我這一側撞過來的,按理最危險的應該是我,司機轉動方向盤躲閃,死的卻是坐在我身後面的兩位管理員。他們倆這次專程去養蝦場結賬,把欠的款送過去。車禍發生在回程的途中。這次車禍是業力的感召。養殖場裏長年累月有多少蝦被殺死,果報有多重,已經無法計算。

  

     雖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但不幸的是,我所得到的“後福” 卻是天天交際應酬,在飯桌上殺了不知多少生命。如果沒有這個“後福”,也許我反而還造不了這麼多業。與生活在貧窮地區的人相比,他們幾輩子都不可能造的業,我在飯桌上十幾分鍾就造了。把“福”用來殺生就是禍,是幾輩子也償還不清的債。

  

     2007年初,我到四川參加上師組織的紀念法王如意寶圓寂叁周年的放生活動。前一夜,我做了一個極爲清楚的夢,我看見我哥哥的雙手,一邊一個,拎著兩只血淋淋的雞,我生氣地質問他:“你不是皈依了嗎?怎麼還殺生?”剛說完這話,我看到他的臉馬上扭曲變形得不成樣子,極其恐怖。這時,我父親從牆角轉過來,手裏也一邊一個拎著兩只雞走了過來。醒來之後我覺得很不吉祥。果然,隔了兩天,家裏來電話說哥哥的孩子生了重病。我覺得這夢很蹊跷,回家之後追問之下才知道,2006年父親過生日時,村裏有個人爲了感謝我曾經幫助過他,送來兩只雞,哥哥給父親做壽就把這兩只雞給殺了。這時我才明白,爲什麼夢裏父親和哥哥都拎著兩只雞。《俱舍論》裏講,有些父母造了很嚴重的罪業,他們的子女也會感受這個果報。因爲這些子女本身就有那種惡因存在,當父母造了大惡業後,由于他們與子女關系密切,就促使子女惡因提前成熟而感受惡果。

  

     我曾聽說,有人請問一個神通很大的喇嘛自己的父親轉世到哪裏了,喇嘛說:“你已經殺了你父親七次了。”原來,他父親多次變成小蟲子,都被他殺死了。可見業力不可思議。

  

     我一直十分執著家人和親情。一次,侄子生病時我在外地出差,因爲交通不便趕不回去,我急得滿嘴起泡。兄弟姐妹物質上有什麼要求我都盡量滿足,認爲這是對他們的愛護。學佛後我才慢慢地體會到,將親人引入解脫道才是最大的愛護。

  

     近年來,每當我想起多年前就離開我們的母親,都會有一種“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傷感掠上心頭——母親,你現在在哪裏呢?盡管四年前我曾經請喇嘛幫她念經超度,但她現在輪回到了何處仍是我的一個心病。雖然她心地善良,但沒有遇到正法,不懂因果取舍的道理,造了很重的罪業——我爺爺曾酷愛抓魚,他每次抓到的魚都是交給我母親收拾處理。後來爺爺死于癌症。母親才五十歲就半身不遂,在床上躺了整整十九年。

  

     佛教也是提倡做好人,但佛教意義上的好人與世俗中所說的好人相比,範圍更加廣泛。眼下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父親早日信佛,成爲佛教意義上的好人。

  

     值得欣慰的是,我的妻子和兒子、兄嫂都皈依了希阿榮博上師叁寶。他們現在每天都做功課,有的每天至少念誦一萬遍心咒,有的還在上師面前發願今生念誦心咒一億遍,侄子天天在寺院裏做義工,如今已經出家了。今年除夕之夜,一家人本來在一起看春節晚會,但沒多久,我就看到嫂子到佛堂去做功課了。原來,她的功課是每天念一遍《地藏經》,年叁十白天忙,沒有時間做功課,所以在晚上補上。

  

     是希阿榮博上師給我和我的家人帶來了這樣變化。雖然上師常說自己沒有加持力,但很多弟子們都親身體會過上師不可思議的加持力。前些日子,我的廠出了一次重大事故:那天真空泵壞了,一直到中午才修好。平時真空泵運轉時是不能離開人的,但工人以爲原料的溫度一時還不會很快升起來就吃飯去了。等他回到車間時,發現因爲原料溫度過高,真空泵將原料抽出去了,原料轉換化爲易燃氣體在室內彌漫。他急忙關上真空泵——真空泵的開關是電子打火開關,火花遇到易燃氣體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廠房的水泥板蓋、叁面牆都炸飛了,對面倉庫上的瓦片都飛到天上,隔著很遠的前廠房的玻璃都震下來了,大家還以爲地震了。看到現場的慘狀,誰都以爲人必死無疑了,按常理,氣體爆炸是一瞬間的而且威力巨大,來不及逃生。這時卻聽到有人說話:“我在這裏。”現場的人都驚呆了。只見這名員工蜷縮在地上,壓著塊大水泥板。大家趕緊送他去醫院,檢查結果更是讓人難以置信——只是臉有些輕傷,其他地方毫發無損。我的一位從事消防工作二十年的朋友也認爲此事太神奇,他現在開始學佛了。

  

     我曾經因爲供養過上師叁寶而沾沾自喜,過後一想,我爲希阿榮博上師,上師又是爲了誰呢?弟子們供養的財物上師全部用于放生和弘法利生事業,紮西持林的覺沃佛堂、瑪尼堆、轉經筒,這些都是上師爲使弟子更方便更迅速地消除業障,積累福德資糧的良苦用心。

  

     我牢牢記得上師的開示中有這樣一句話:上師在世間停留不是因爲留戀,他是不忍離去。我還會記住另一句話——“咬定青山不放松”。

  

  作者:土登銀鵬

  

《咬定青山不放松》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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