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程
不知不覺中,人生已經到了被稱爲“人到中年”的階段,叁十六歲——一個簡單的數字,但在人們的眼裏,它卻包含很多:家庭、事業、人生經曆……總之,這是一個與“成熟”有關的符號。但在我,這個數字下的內涵卻異常單薄,沒有“叁口之家”的溫馨,也沒有“圍城”的困擾,簡單地過著“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生活;事業,准確地說應該是“工作”,僅作爲一種生存手段而存在,沒有值得展示的“戰績”,也沒有可以給人更多想象的未來藍圖;唯一和“叁十六歲”這個符號相應的是一路堅持走來的經曆,這些人生故事雖波瀾不驚,卻也讓一個總有許多幻想的孩子懂得了:生活在腳下。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成長經曆中體味人生,回首過往總能清晰地看見自己成長的足迹。而我一直不願去梳理那些五味雜陳的過往。我想,該留下的都已沈澱在心底,成爲我解讀周遭紛繁人事的基調,而那些事情本身,過去也就過去了。本著這個看似理性的理由,我心安理得地“忘卻”著過往的一切,盡管這裏面有我渴望重溫的關愛、必須表達的感恩和值得分享的感動。後來,幾度生起想要整理一番的沖動,但很快就被內心一種模糊的理由否定,小心翼翼地探究後才發現,那隱藏在背後的理由竟然是因爲過往裏有不願面對的傷痛、令人尴尬的跌跌撞撞、無法彌補的後悔……我把往事揉成一團擱在記憶的角落。原來,“回憶”也是需要真誠和勇氣的。
生與死
媽媽說我是老天爺硬留下來的孩子,本來我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媽媽就決定做手術不要我,因爲他們覺得有我哥哥就可以了。做了這個決定後媽媽自己去了醫院,爸爸那天上班時同事給他算命說:“這一胎是個女孩。”爸爸回家後告訴了爺爺,爺爺一聽是個女孩,說:“一男一女多好啊”,于是催爸爸趕往醫院阻止媽媽。爸爸趕到醫院的時候,媽媽正從手術室走出來,一問才知道:因爲停電手術沒做成。爸爸忙和媽媽說要留下這個孩子,一旁的醫生聽了爸爸的話後對媽媽說:“家屬不同意,這個手術不能做,你快回家吧。”于是我躲過一劫,不知艱險地來到了這個缤紛的世界。
如今當我聽聞佛法,懂得“人身”的寶貴,回想媽媽告訴我的當年那一幕,我不禁後怕:如果不是那個算命的一句話,如果沒有那次“奇妙”的停電,我的“珍寶人身”在幾分鍾內就可能消失!
成長的歲月,充滿了幻想和憧憬,然而一個偶然的機緣卻將我年少的思緒引向了思考“死亡”問題的安靜角落。
我上高中時是住校的,記得一年放暑假,我剛從學校回到家,奶奶就向我說起鄰居爺爺去世時的悲慘情形。鄰居爺爺患的是肺氣腫,這種病通常最後是窒息而亡。因爲恐懼最後窒息時的痛苦,他在自己還能動的時候悄悄在口袋裏藏了一把刀,准備在無法忍受時自己痛快地結束生命。後來這個病的臨終症狀真的出現了,他忙亂中摸出自己藏的刀,可是被他的兒子看見了,他兒子沖上去緊緊按住他的雙手,老人沒能“痛快了斷”而是經曆了痛苦的窒息過程死去。奶奶不斷地責備鄰居爺爺的兒子“心太狠了!”認爲他不該阻止老人自我了斷。
我想,窒息而亡當然很殘忍,可是,如果那兒子無動于衷地看著老人“抹脖子”這就對嗎?我在內心權衡這兩種做法哪種更對,始終也沒有得出一個結論來,內心反複糾結著這個問題。幾天後的一個下午,當太陽逐漸西下,空氣裏的暑氣褪去後,閑在家中的老人們陸續出來,聚在陰涼處聊天。看著夕陽西下背景中那些老態龍鍾的人們,不禁想:這些人大多數在不久的將來都可能會像鄰居爺爺那樣因某種要命的病痛死去,可他們爲什麼沒有恐懼,而這樣悠然自得?接著想到了自己,有一天我也會這樣死去,那我努力考大學、找好工作以及種種的忙碌有什麼意義?“無論做什麼,到頭來都是“死”,終究都是“死”,怎麼過活都無所謂!”這種想法突然清晰而強烈,平日那些令我無限向往的各種“前途”、“目標”瞬間顯得那樣無意義,心裏除了絕望什麼也沒有,我沈重而恐慌。
接觸佛教是在我讀大學期間。記得第一次進寺院是跟同學郊遊,所去的那座寺院曆史上曾有日本僧人來參學,因而栽種了很多櫻花,一幫同學便是沖著櫻花去拍照留影的。後來,一位室友的母親去世,我陪她去大興善寺燒香,到了寺院,我學著室友在佛像前磕頭、許願、捐功德款。這時,我對佛法一無所知,只是覺得也許真的有佛菩薩幫助人們度過各種苦難,沒有考慮過佛法對我們的生活有什麼意義。一如同齡人那樣,我忙于應對當前年齡階段所應完成的“任務”,而人生不同階段有不同的“任務”,我們每個人就是在完成一個接一個的“任務”中度過我們的人生的。
我讀大四那年,父母在哥哥的帶領下開始信佛,那年全國上下正大張旗鼓整治某邪教組織,我從相關報道中看到各種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禁感歎:精神控製太恐怖了!我暗下決心“我絕不會讓任何一種思想控製,我要自己做主。”得知父母信佛,不免心生疑慮“這會不會是另一種控製啊?”但卻無從反對,只好隨他們去。大學畢業前的五一節,我回了趟家,看到家人播放的介紹“念佛往生”事例的光碟,産生了興趣。看完後我明白了:原來生命是依自己造作的善、惡業在“六道”中流轉並感受各種苦、樂,而學佛、念佛可以超越這種生命的流轉,去到一個叫做“西方極樂世界”的美好地方。也許是宿世的因緣,我對“六道輪回”的說法聽即信受,對“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極有興趣。信心似乎是在一瞬間産生的,回到學校後我開始堅持吃素、做簡單的早晚課(忏悔、發願、念佛、回向),這種改變讓同宿舍的室友驚歎。我向她們解釋:我們以前對佛法太不了解了,對自己的生命也不了解,生命是在六道裏輪回的……室友們紛紛表示“這種說法早就聽過”,接著她們輪番勸導我,我誠懇地說“我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看到我的堅持,室友們對于信仰的問題不再談及。
記得在複習考研期間,我們幾個一起複習考研的同學忽然得到消息:大學時的班主任(35歲)患肝癌,晚期。震驚之余,我們決定一同去醫院看望班主任。我心裏則暗自決定要好好勸班主任老師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可是到了病房,同學們都誇贊老師的精神不錯,然後迅速轉移話題說起班上同學的就業情況。在這樣的氛圍裏,勸老師念佛求生西方的話全然不知如何說起。一個多月後,我們被通知參加班主任的葬禮。我很懊悔沒有把“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的光明大道告訴老師,這讓我一直覺得心有歉疚。參加葬禮那天早晨,我把自己做早課的功德回向了老師,但這點微薄的功德恐怕對老師起不了多大作用。那時候,我學佛不久,除了信心之外,很多利益衆生的方便方法我都不知道,其實在四十九天內還有很多可以幫助到老師的方法,因爲無知,我就在自責中再次耽誤了幫助老師的機會。
我想,人們之所以對“死亡”這個終極問題“視而不見”,不僅因爲不願面對這個事實,還因爲在人們現有的經驗和知識範圍裏,對于“死亡”是束手無策的。我慶幸自己遇見並信受了佛法,得以探知生命的巨大秘密(包括正確認識“死亡”)。
皈依
大四那年因我 “考研”和“找工作”兩手抓,結果均不理想。後來,經過努力複習,我如願考取了研究生。讀研期間,我有了充裕的時間聽聞佛法,開始比較實質性地學習佛理。當有同學問及佛法,我已經可以滔滔不絕地給他們講述佛教的世界觀(叁界六道)、輪回、因果、緣起顯現等道理,以及人天乘、小乘、大乘各自的意樂及修行果位的區別,五戒十善等基本行爲規範。對于不避諱談論“死亡”的人,我還給他們介紹對臨終人的正確處理方式以及中陰身的大致情況。很快,我在班上成了人盡皆知的“虔誠佛教徒”。我的一位室友經過與我多次“探討”,接受了“輪回”、“因果”的觀點,也成了一名虔誠的佛教徒。
研究生畢業後,幾經周折我進到一家律所工作。在手頭比較空閑的時候,我會浏覽一些佛教網站、博客。有一次我從一個博客的鏈接進到了“菩提洲網站”,映入眼簾的是一排緩緩移動的藏傳佛教的佛像,使我頗感陌生,我沒有細看內容就退出了網站。一次,在一個論壇看一個關于佛法能否落實到現實生活中的討論,其中,有人引用了這麼一段文字作爲回答:
“現在社會上的人都希望自己聰明、能幹、果斷、有權勢、富有、灑脫,卻並沒有很多人希望自己善良,因爲善良的人都心軟,心太軟則容易受傷害。的確,沒人願意受苦、受傷害,但放眼看看周圍,我們會發現就算用鐵石心腸把自己武裝保護起來,也照樣免不了痛苦的侵襲,所以,佛教的修行者選擇開放,把一顆柔軟的心完全向外界開放,春日春風也好,冰刀霜劍也無妨……”
這段文字直面現實的同時又給出了一個清晰而堅定的答複,多好啊!文字下面注明“引自菩提洲網站“上師開示”的《無盡藏》”。爲了全文閱讀這篇文章我再次進了菩提洲網站,在“上師開示”的頁面裏顯示了多篇文章的標題,其中有兩篇是《極樂世界的功德》、《如何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這讓學習淨土法門的我感到無比親切,原來藏傳佛教也有“往生極樂世界”的內容。
我依次打開這兩篇文章進行閱讀,當看到“法會期間法王曾意味深長地對信衆們講道:“你們一生中所造的惡業不少,今生更應求生西方極樂世界,永脫苦難,凡與我結過緣的人,因信願不足或業障過重,今生未能如願往生,無論下一世你們轉生到哪一道中,我都將化身到你們身邊,度化你們,直到你們往生極樂世界爲止。””時,我被法王的慈悲發願感動得涕淚俱下,而在後文看到法王希望所有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弟子都能圓滿念誦阿彌陀佛聖號(藏音)一百萬遍或漢文六百萬遍時,我當即發願兩年內圓滿念誦漢文“南無阿彌陀佛”六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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