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陀骠摩羅子比丘自擔任典座的職務以來,可以說是恪盡職守,認真負責。經中說他不管是大家的飲食還是床座,都是“隨次差請,不令越次”。可是做得再好,也有難免疏忽的時候。比如說有一位慈地比丘,連續多次都只是分到粗鄙的食物。屢次粗食令這位慈地比丘難以下咽,心中十分窩火。我們的出家師付有時也挺小心眼,有意見不願公開提,而是在心裏一個勁地犯嘀咕:這位典座大人是不是有意在難爲我呢?到底是我哪裏得罪了他呢?“陀骠摩羅子比丘有情故(故意),以粗食惱我,令我食時極苦,我當雲何爲其作不饒益事?”有意見可以提嘛,可以跑到陀骠摩羅子大聲質問幾句,甚至把情況直接向佛陀彙報,也是可以的。爲什麼就是不願意講出來呢?這倒有點令人匪夷所思。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位慈地比丘竟然設計想陷害陀骠摩羅子,這就基本上不是出家人該幹的事了。慈地比丘准備做些什麼呢?
慈地比丘苦思冥想,最後終于想出了一條“妙計”——實際上是一“毒計”。原來他有個胞妹也出家爲尼,名叫“蜜多羅比丘尼”,住在王舍城王園比丘尼衆中。他讓人捎信給其妹說有要事相商。其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匆匆趕至慈地比丘之處。這位慈地比丘聽到妹妹來了,連看都不看一下,“不顧眄,不與語”,一直低著頭生悶氣。
蜜多羅心想這究竟是怎麼了?哥哥平時也不是這樣的啊?于是就一直追問。最後慈地比丘勉強道出了原委,說“陀骠摩羅子比丘數以粗食惱我,令我食時極苦,汝複棄我”。這話說得有些離譜,大意是說外人欺負我,就連你這個當妹妹的對我的疾苦也漠不關心了,哪裏還講什麼兄妹情份!蜜多羅比丘趕緊說:“哥哥,你打算讓我怎麼做,你吩咐就是了。”
慈地比丘言:“汝可至世尊所,白言:世尊!陀骠摩羅子比丘非法不類,共我作非梵行波羅夷罪。我當證言:如是,世尊!如妹所說。”波羅夷爲違犯根本重戒,就好像是斷頭不能複活一樣。如果一個出家人犯了波羅夷重罪,將會被擯除出僧團。慈地比丘竟然想出這種下作的伎倆,實在是有失身份。
此時的蜜多羅比丘尼覺得左右爲難:明明知道誣陷人家本不是出家人該幹的事情,但是當見到自己的哥哥竟然說出“汝複棄我”的話,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慈地比丘見到妹妹拿不定主意,竟放出狠話:“汝若不如是者,我與汝絕,不複來往言語、共相瞻視。”就是從此斷絕兄妹關系。在慈地比丘一再的威逼之下,蜜多羅比丘尼終于屈服了。
蜜多羅比丘尼當面向佛陀檢舉陀骠摩羅子:“世尊!一何不善不類陀骠摩羅子!于我所作非梵行波羅夷罪。”而慈地比丘則在一旁附和道:“如妹所說,我先亦知。”
佛陀聞後,叫來雙方當事人,問陀骠摩羅子:“汝聞此語不?”陀骠摩羅子回答說“已聞,世尊!”佛陀問:“汝今雲何?”陀骠摩羅子可以說是有口難辯,因爲“非梵行”這種事情,根本就是說不清楚的。于是他只好說:“如世尊所知,如善逝所知。”這話回答的有些圓滑,大意是說佛陀肯定會知道事情原委,肯定會主持公道。佛陀說:“汝言如世尊所知,今非是時。汝今憶念,當言憶念;不憶念,當言不憶念。”佛陀的意思很明白:到底有沒有這回事,難道你自己一點都沒有印象了?陀骠摩羅子回答:“我不自憶念。”也就是根本就沒有這回事,純粹是人家誣陷。
此時尊者羅睺羅站在佛陀執扇扇佛,他順口插了一句話:“世尊!不善不類是比丘尼言:尊者陀骠摩羅子共我作非梵行。慈地比丘言:如是,世尊!我先已知,如妹所說。”羅睺羅這番話還是帶有一定的傾向性,即既然檢舉人和證人俱在,這“非梵行”之事大體上就八九不離十了。
佛陀聽後,便反問羅睺羅:“如果現在有人說你與某尼非梵行,而且也有人在一旁作證,那麼你羅睺羅該怎麼辦?”羅睺羅回答:“世尊!我若憶念,當言憶念;不憶念,當言不憶念。”佛陀聞後斥責道:“羅睺羅!愚癡人汝尚得作此語,陀骠摩羅子清淨比丘何以不得作如是語?”佛陀對羅睺羅說,連你這麼愚蠢的人都會如此回答,更何況比你高明百倍的陀骠摩羅子呢?佛陀的本意是,你羅睺羅此時插話,根本就是多余。
此時,佛陀對大衆比丘宣布說:“于陀骠摩羅子比丘當憶念,蜜多羅比丘尼當以自言滅,慈地比丘僧當極善呵谏教誡:汝雲何見?何處見?汝何因往見?”這是對叁人的處分分別如下:
1、陀骠摩羅子比丘要好好反省;
2、蜜多羅比丘尼因爲誣告他人,要給予默擯,逐出僧團;
3、對于慈地比丘的錯誤,大家要搞清原因,耐心勸導,多做思想工作。
佛陀還嚴厲斥責慈地比丘:“雲何愚癡?以因飲食故,知而妄語!”
最後,佛陀爲陀骠摩羅子尊者正名:“陀骠摩羅子清淨無罪。”
一個出家人,僅僅是爲了吃了幾頓粗食而蓄意陷人于不義,實在是小題大做了。還是佛陀在詩偈中說得好啊——
若能舍一法,知而故妄語,不計于後世,無惡而不爲!
甯食熱鐵丸,如熾然炭火,不以犯禁戒,而食僧信施!(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