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023經起至1038經,皆敘述佛陀爲病中的出家比丘或在家的居士說法,既可理解爲是佛陀展示無限慈悲的行爲,也可以理解爲此乃是佛陀的“病中關懷”,也就是佛弟子對等疾病在對待疾病的問題上應樹立的正確觀念。用專業術語講,這就叫“佛教疾病觀”。
1024經述說尊者阿濕波誓比丘身染重病,渾身痛楚不堪。佛陀對阿濕波誓說:“汝莫變悔!”教導阿濕波誓尊者在病痛面前,千萬不能退失道心。這位阿濕波誓尊者是哪位?他就是佛教史上有名的“馬勝比丘”,即佛陀最早度化的五比丘之一,同時他也是舍利弗尊者出家的引路人(因緣偈:“諸法從因生,諸法從因滅,我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
阿濕波誓尊者回答:“世尊!我實有變悔!”佛陀問:“汝得無破戒耶?”回答是“我不破戒”。既然沒有破戒,何來“變悔”之說?于是阿濕波誓回答說:“世尊!我先未病時,得身息樂正受多修習;我于今日不複能得入彼叁昧,我作是思惟:將無退失是叁昧耶?”我們往往皆是如此:當我們躺在病床上時,對那些吃得下睡得香的人,是多麼的羨慕!我們定然會由衷地發出“活著真好”或“健康真好”之類的喟歎;可是當我們一旦痊愈了,卻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把病苦遠遠地抛于腦後。對于阿濕波誓尊者來說,他在道業上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身體健康的時候,隨時可以享受到禅定的快樂——“我先未病時,得身息樂正受多修習”;而當身遭疾病折磨的時候,不光是身體上忍受著巨大的痛苦,而且心志也開始搖擺不定,“我于今日不複能得入彼叁昧”。習禅的人大約都會知道(我本人對習禅是十足的外行),坐禅需要一個調息的過程,需要遵守一些基本的規範,比如說“數息觀”,就需要時刻留意自己的呼吸狀態。如果是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是可以左右自己的行爲和意念的。然而現在情況變了,身體出現了嚴重的問題,甚至連坐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渾身動彈不得!該怎麼辦呢?此時阿濕波誓尊者開始心生憂慮——他覺得自己的道業退失了,因爲憑他個人的能力,已再也沒有辦法使自己進入到正受的狀態中。
針對阿濕波誓尊者所面臨的問題,佛陀還是從最基本的對五蘊的觀察入手。
“汝見色即是我、異我、相在不?” “不也,世尊。”
“汝見受、想、行、識是我、異我、相在不?” “不也,世尊!”
從五陰上講,“身遭重病”屬于“身”,“極生苦患”是由“身”的變異而引起感官神經上的變化,這是屬于“心”。如果一個人身心不定,就根本沒辦法去正常生活,更不用說去習禅打坐了。既然阿濕波誓尊者對于色受想行識五陰都能認識得很清楚,即“非我、非異我、非相在”,那麼又是什麼原因促使了尊者的“變悔”呢?在佛陀的點拔下,尊者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症結在于自己“不正思惟故”。這就說明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即我們在對待問題和解決問題上,僅僅“認識”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具備達到“正思惟”的層面,這樣才能有助于最終解決問題。因此佛陀總結道:
“若沙門、婆羅門叁昧堅固,叁昧平等,若不得入彼叁昧,不應作念:我于叁昧退減。若複聖弟子不見色是我、異我、相在,不見受、想、行、識是我、異我、相在,但當作是覺知:貪欲永盡無余,嗔恚、愚癡永盡無余。貪、恚、癡永盡無余已,一切漏盡,無漏心解脫、慧解脫,現法自知作證: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
佛陀的這番開示,對尊者阿濕波誓震動很大。“佛說是法時,尊者阿濕波誓不起諸漏,心得解脫,歡喜踴躍。歡喜踴躍故,身病即除。”從這裏可以看出,“心病大于身病”,“心病若除,身病即除”,此乃爲真理。(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