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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筆記▪P2

  ..續本文上一頁生,我們則大聲爲父親念佛號。

  打電話給宗忍師父,四位師父于上午十點半左右抵達,爲父親助念。

  親戚朋友聞訊趕來,四姑媽在門口即放聲大哭,我把她請到後面去,並向她解釋爲什麼不能大聲哭的原因。有的親戚說要爲父親更衣,按臺灣習俗,人死後要穿七套衣服,我不准他們爲父親更衣,幸得媽媽和哥哥支持我的看法,父親的遺體才免于被搬動。

  親戚說:“現在不換衣服,八小時後身體僵了,怎麼換?”

  我說:“你們不必操心,我自己來爲他換。”

  一直爲父親助念到下午五點,媽媽掀開父親身上的白布,全家人嘩然,因爲父親的神情安詳、面露微笑,與過世時的表情完全不同,我探觸父親身體,發現他全身柔軟一如生前,身體已冰冷,唯頭頂有微溫,知我佛慈悲,所言不妄,差一點落下淚來。

  媽媽哀怨地說:“好了,你一個人到極樂世界去享受了,把我們都丟下了……”說完,忍不住落淚。

  夜裏兄弟一起守靈,我幾次進去看父親,心中不免哀傷,但相信父親往生淨土,使我心中寬慰不少。

  整夜爲父親念佛號,最擔心的是,媽媽還是一樣的哀傷。

  入殓—1985年9月6日

  早上八點入殓典禮,由佛光山的依忍法師率領四位法師爲父親念阿彌陀經、大悲咒、往生咒等。

  將父親遺體裝入棺中,他的身體仍然柔軟。棺底鋪了蓮花被,遺體上再蓋一張蓮花被,最上層是陀羅尼被,寫滿密咒,非常莊嚴光明,在父親身上遍灑恒河沙和光明沙,再把光明沙放于父親眉輪上,然後蓋棺,蓋棺的時候我們都忍不住落下淚來。

  夜裏陪母親看父親遺容,父親表情喜悅,一如生前,母親說:“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表嫂送來地藏經十一本,我爲父親誦念地藏經一部。

  做巡—1985年9月8日

  大哥冒大雨到圓潭叁貢山爲父親找墓地,我本來提議火葬,但母親不答應,理由是:“你爸爸生前最討厭人家火葬。”

  下午,跑來一個道士,問父親“做巡”的事,民間的做巡仿佛我們佛教做七,我說我們用佛教的方式,但媽媽請道士爲我們看良辰吉時,他說今天就要做“頭巡”。

  我跑到旗山念佛會,正好找到依果師父,依果師父以前我在佛光山見過,請他幫忙,他帶領念佛會到家裏來爲父親念經。

  夜裏,有一個人來推銷要不要“庫銀”和“紙厝”,母親問我的意見,我說在這些小節上我沒有意見,于是決定依民間規矩,爲父親燒紙厝。

  七七—1985年9月9日

  與哥哥上佛光山與宗忍師父商量父親的佛事,排定如下:

  二七—半天誦地藏經。

  叁七—全天誦金剛忏。

  四七—全家到佛光山參加地藏法會、叁時系念。(當天是地藏菩薩生日,佛光山的師父不能下山。)

  五七—半天誦金剛經。

  六七—半天誦八十八佛洪名寶忏。

  七七—下午放淨土焰口叁時系念。

  按佛教儀式,做七共要四十九天,每七天做一次,但因適應現代社會,把七七的時間縮短,快一些做完,但在四十九天內仍應爲父親念佛、回向。

  對于佛光山的師父能幫忙父親的佛事,內心充滿感激,發願有生之年,爲佛教多做一點事情。旗山念佛會和朝枝表兄嫂來幫忙佛事,也令人難忘。

  媽媽在晚上做了決定,決定把父親養的雞送人,鴿子放生,並且父親的喪事期間,全家茹素。

  喪事—1985年9月10日

  從父親過世後,每天在父親靈前,我單獨爲父親誦一部地藏經,和家人一起誦一部阿彌陀經,全部功德回向給父親,希望他收得到。

  下午誦完地藏經,體力不支,竟坐在靈前沈沈睡去,醒來時才想到已幾天幾夜未好好睡覺。

  晚上與專門辦素席的薛太太商量辦桌事宜,媽媽決定一切從簡,只辦十四桌。至于放焰口時的物品,則交給大姊、大嫂,和我去辦,要米六石、菜、水果、幹料、罐頭等叁十臉盆,六道可吃的菜供佛,還要准備花生、零錢、素粽、面粉做的佛手。並且要連絡肯參加普渡的親友,看有多少菜,還要去借桌子和臉盆。

  頗感到辦理喪事的繁瑣,但幸好選擇了佛事,否則煩累可能還超過百倍,光是出殡那天辦酒席殺生就不知道要造多少業了。

  壇場—1985年9月11日

  這幾天父親過世的憂傷已較減低,唯有媽媽還是要耐心勸慰,她一想到父親生前種種就忍不住流淚。

  佛光山來了六位師父爲父親誦地藏經,共叁小時才結束,感應十分殊勝。

  夜裏全家動員布置佛堂,以便叁時系念時用,佛光山的宗忍、依忍師父來幫忙,做到十二點才結束,兩位師父都滿頭大汗,叫我不知如何言謝。

  拜忏—1985年9月12日

  由依輝、依果法師率八位師父來,帶我們拜金剛般若寶忏,早上拜上中兩卷,下午拜下卷,全家膝蓋全部紅腫,不過一想到父親,就一點也不苦了。

  由此想到師父比我們辛苦得多,這幾天我特別思考到佛教的慈悲與偉大,連一向不是佛教徒的家人都感受到了,希望父親的往生,使我可以度了我的家人。

  地藏法會—1985年9月14日

  下午到佛光山,在地藏殿禮拜時,遇到永果師父,他談到在醫院過世的人,若直接推到冷凍櫃中,由于神識尚未出離,感受到寒冷的痛苦,可能墜入“寒冰地獄”。世人不知神識出離的重要,想來真是可怕。

  晚上全家到佛光山參加叁時系念,這是爲了地藏菩薩生日所做的大蒙山及普渡,我們把這個法會當做是父親佛事的一部分。大悲殿裏道場莊嚴殊勝,但因人數極多,進行十分緩慢。

  夜裏十一點多才圓滿結束。

  累倒—1985年9月15日

  今天由依果師父帶六名法師來誦金剛經,有一位師父誦到一半因過度勞累而昏倒,大家手忙腳亂一場,經過約二十分鍾才悠悠醒來,醒來後堅持要繼續參加誦經,真是令人感動不已。

  下午和大姊大嫂一起去采購普渡要用的東西,沿路都談佛法,想到這些日子和兄弟守靈,談的無非是佛法,哥哥弟弟都很有興趣,如果能把他們帶入佛教,相信父親在天之靈也可得到安慰。

  親友—1985年9月16日

  早上拜八十八佛洪名寶忏。

  下午,住在遠地的親友紛紛回來,有一些親戚都說我們用佛教儀式辦喪事非常好,比民間的莊嚴清淨得多。朝枝兄告訴我,在旗山以佛教儀式辦佛事是很少的,能辦得像這樣純粹的更少,因爲在旗山,佛教徒占的比例太少了。

  舅舅甚至對我說:“我死了,就請你幫我辦一個和你爸爸一樣的。”

  反對最厲害的是叁伯父,以及父親生前在廟前喝酒的朋友,他們說:“你父親生前最反對人家辦素席了。”

  我想,那是因爲父親的無明,我自己既然已經覺悟,就要努力破這種無明,可能是我的勇氣和決心,反對的親友都一一被我說服了,感謝佛菩薩賜給我力量。

  叁時系念—1985年9月17日

  早上起來就開始布置今天的壇場,動用了十八張大桌子,許多親戚都來參加普渡,所以把桌子擺得滿滿,非常壯觀。

  叁時系念由普門中學的校長慧開師父主持,儀式莊嚴至極,鎮上的人都聞風跑來看,許多人都說:“聽說佛教的喪事做得很莊嚴,果然不錯。”我想到父親生前愛面子的個性,忍不住對父親說:“爸爸,但願這樣的儀式您還喜歡。”

  做完叁時系念,隨俗焚燒紙厝和庫銀,在漸暗的黃昏中火光熊熊,家人親友牽著繩子圍著那火光,父親的喪事終于告一段落,我這些天來也夠堅強了,但看到庫銀一疊疊倒下,思及人生無常,竟使我落下淚來。

  出殡—1985年9月18日

  早上在旗山體育場舉行父親的告別式,由佛光山的慧德法師率八名師父來主持,法師當場爲衆人開示人生無常的佛理,爲父親做了最後一場佛事。

  隨後,我們向來致祭的親友答禮。在法師帶領下將父親遺體發引到圓潭叁貢山安葬,我們親手把泥土撒到父親的新墳裏。

  回家的路上,亮言問我:“爸爸,阿公就這樣埋在地下了,他不會再起來抱我了嗎?”

  我說:“是的。”忍不住鼻子一陣酸。

  我知道,父親的身體雖然長埋,但他的神識必然會歡喜我爲他所做的一切吧!

  後記:《黑衣筆記》是父親過世前後我隨手寫的筆記,有些地方顯得零亂,爲了存真,仍保存其原貌,發表出來,希望作爲父親臨終時的一個紀念。

  

《黑衣筆記》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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