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行,哪裏不是道場,本用不著什麼禅堂,也不是坐才是禅的。所謂禅堂,所謂坐禅,不過爲我等末世障深慧淺的衆生而設。
坐禅要曉得善調養身心。若不善調,小則害病,大則著魔,實在可惜。禅堂的行香坐香,用意就在調身心。此外調身心的方法還多,今擇要略說。
跏趺坐時,宜順著自然正坐,不可將腰作意挺起,否則火氣上升,過後會眼屎多,口臭氣頂,不思飲食,甚或吐血。又不要縮腰垂頭,否則容易昏沈。
如覺昏沈來時,睜大眼睛,挺一挺腰,輕略移動臀部,昏沈自然消滅。
用功太過急迫,覺心中煩躁時,宜萬緣放下,功夫也放下來,休息約半寸香,漸會舒服,然後再提起用功。否則,日積月累,便會變成性燥易怒,甚或發狂著魔。
坐禅有些受用時,境界很多,說之不了,但你不要去執著它,便礙不到你。俗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雖看見妖魔鬼怪來侵擾你,也不要管它,也不要害怕。就是見釋迦佛來替你摩頂授記,也不要管他,不要生歡喜。《楞嚴》所謂:“不作聖心,名善境界;若作聖解,即受群邪。”
(二)用功下手——認識賓主
用功怎樣下手呢?楞嚴會上憍陳那尊者說“客塵”二字,正是我們初心用功下手處。他說:“譬如行客,投寄旅亭,或宿或食,宿食事畢,俶裝前途,不遑安住。若實主人,自無攸往。如是思惟,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爲客義。又如新霁,清旸升天,光入隙中,發明空中,諸有塵相,塵質搖動,虛空寂然。如是思惟,澄寂名空,搖動名塵,以搖動者,名爲塵義。”客塵喻妄想,主空喻自性。常住的主人,本不跟客人或來或往。喻常住的自性,本不隨妄想忽生忽滅。所謂“但自無心于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塵質自搖動,本礙不著澄寂的虛空。喻妄想自生滅,本礙不著如如不動的自性。所謂“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此中“客”字較粗,“塵”字較細。初心人先認清了“主”和“客”,自不爲妄想遷流;進步明白了“空”和“塵”,妄想自不能爲礙。所謂識得不爲冤,果能于此谛審領會,用功之道,思過半了。
(叁)話頭與疑情
古代祖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達摩祖師的安心,六祖的唯論見性,只要直下承當便了,沒有看話頭的。到後來的祖師,見人心不古,不能死心塌地,多弄機詐,每每數他人珍寶,作自己家珍,便不得不各立門庭,各出手眼,才令學人看話頭。
話頭很多,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等等。但以“念佛是誰”爲最普通。
什麼叫話頭?話就是說話,頭就是說話之前。如念“阿彌陀佛”是句話,未念之前,就是話頭。所謂話頭,即是一念未生之際;一念才生,已成話尾。這一念未生之際,叫做不生;不掉舉、不昏沈、不著靜、不落空,叫做不滅。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回光返照,這“不生不滅”,就叫做看話頭,或照顧話頭。
看話頭先要發疑情,疑情是看話頭的拐杖。何謂疑情?如問“念佛的是誰?”人人都知道是自己念,但是用口念呢?還是用心念呢?如果用口念,睡著了還有口,爲什麼不會念?如果用心念,心又是個什麼樣子?卻沒處捉摸,因此不明白。便在“誰”上發起輕微的疑念,但不要粗,愈細愈好,隨時隨地,單單照顧定這個疑念,像流水般不斷地看去,不生二念。若疑念在,不要動著它;疑念不在,再輕微提起。初用心時必定靜中比動中較得力些,但切不可生分別心,不要管他得力不得力,不要管他動中或靜中,你一心一意地用你的功好了。
“念佛是誰”四字,最著重在個“誰”字,其余叁字不過言其大者而已。如穿衣吃飯的是誰?屙屎放尿的是誰?打無明的是誰?能知能覺的是誰?不論行住坐臥,“誰”字一舉便有,最容易發疑念,不待反複思量蔔度作意才有。故“誰”字話頭,實在是參禅妙法。但不是將“誰”字,或“念佛是誰”四字作佛號念,也不是思量蔔度去找念佛的是誰叫做疑情。有等將“念佛是誰”四字,念不停口,不如念句“阿彌陀佛”功德更大。有等胡思亂想,東尋西找叫做疑情,哪知愈想妄想愈多,等于欲升反墜,不可不知。
初心人所發的疑念很粗,忽斷忽續,忽熟忽生,算不得疑情,僅可叫做想。漸漸狂心收籠了,念頭也有點把得住了,才叫做參。再漸漸功夫純熟,不疑而自疑,也不覺得坐在什麼處所,也不知道有身心世界,單單疑念現前,不間不斷,這才叫做疑情。實際說起來,初時哪算得用功,僅僅是打妄想,到這時真疑現前,才是真正用功的時候。這時候是一個大關隘,很容易跑入歧路。
(一)這時候清清淨淨無限輕安,若稍失覺照,便陷入輕昏狀態。若有個明眼人在旁,一眼便會看出他正在這個境界,一香板打下,馬上滿天雲霧散,很多會因此悟道的。
(二)這時清清淨淨、空空洞洞,若疑情沒有了,便是無記,坐枯木岩,或叫“冷水泡石頭”。到這時就要提,提即覺照(覺即不迷,即是慧;照即不亂,即是定)。單單的的這一念,湛然寂照,如如不動,靈靈不昧,了了常知,如冷火抽煙,一線綿延不斷。用功到這地步,要具金剛眼睛,不再提,提就是頭上安頭。
昔有僧問趙州老人道:“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曰:“放下來。”僧曰:“一物不將來,放下個什麼?”州曰:“放不下,挑起去。”就是說這時節。此中風光,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是言說可能到。到這地步的人,自然明白;未到這地步的人,說也沒用。所謂“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不獻詩。”
(四)照顧話頭與反聞聞自性
或問:“觀音菩薩的反聞聞自性,怎見得是參禅?”我方說照顧話頭,就是教你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回光返照這“不生不滅”(話頭)。反聞聞自性,也是教你時時刻刻、單單的的一念反聞聞自性。“回”就是反,“不生不滅”就是自性。“聞”和“照”雖順流時循聲逐色,聽不越于聲,見不超于色,分別顯然。但逆流時反觀自性,不去循聲逐色,則原是一精明,“聞”和“照”沒有兩樣。
我們要知道,所謂照顧話頭,所謂反聞自性,絕對不是用眼睛來看,也不是用耳朵來聽。若用眼睛來看,或耳朵來聽,便是循聲逐色,被物所轉,叫做順流。若單單的的一念在“不生不滅”中,不去循聲逐色,就叫做逆流,叫做照顧話頭,也叫做反聞自性。
叁、生死心切與發長遠心
參禅最要生死心切和發長遠心。若生死心不切,則疑情不發,功夫用不上。若沒有長遠心,則一曝十寒,功夫不成片。只要有個長遠切心,真疑便發。真疑發時,塵勞煩惱不息而自息,時節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我說個親眼看見的故事給你們聽。前清庚子年間,八國聯軍入京,我那時跟光緒帝、慈禧太後們一起走,中間有一段,徒步向陝西方面跑,每日跑幾十裏路,幾天沒有飯吃,路上有一個老百姓,進貢了一點番薯藤給光緒帝,他吃了還問那人,是什麼東西這麼好吃?你想皇帝平日好大的架子,多大的威風,哪曾跑過幾步路,哪曾餓過半頓肚子,哪曾吃過番薯藤,到那時架子也不擺了,威風也不逞了,路也跑得了,肚子也餓得了,菜根也吃得了。爲什麼他這樣放得下?因爲聯軍想要他的命,他一心想逃命呀!可是後來議好和,禦駕回京,架子又擺起來了,威風又逞起來了,路又跑不得了,肚子餓不得了,稍不高興的東西,也吃不下咽了。爲什麼他那時又放不下了?因爲聯軍已不要他的命,他已沒有逃命的心了。假使他時常將逃命時的心腸來辦道,還有什麼不了!可惜沒個長遠心,遇著順境,故態複萌。
諸位同參呀,無常殺鬼正時刻要我們的命,他永不肯同我們“議和”的呀!快發個長遠切心,來了生脫死吧!高峰妙祖說:“參禅若要克日成功,如墮千丈井底相似,從朝至暮,從暮至朝,千思想,萬思想,單單是個求出之心,究竟決無二念,誠能如是施功,或叁日、或五日、或七日,若不徹去,高峰今日犯大妄語,永墮拔舌泥犁。”他老人家也一樣大悲心切,恐怕我們發不起長遠切心,故發這麼重誓來向我們保證。
四、用功兩種難易
用功人有兩種難易:(一)初用心的難易;(二)老用心的難易。
(一)初用心的難易
(1)初用心難——偷心不死
初用心的通病,就是妄想習氣放不下來,無明、貢高、嫉妒、障礙、貪嗔癡愛、懶做好吃、是非人我,漲滿一大肚皮,哪能與道相應?或有些是個公子哥兒出身,習氣不忘,一些委屈也受不得,半點苦頭也吃不得,哪能用功辦道?他沒有想想本師釋迦牟尼佛是個什麼人出家的!或有些識得幾個文字,便尋章摘句,將古人的言句作解會,還自以爲了不起,生大我慢。遇著一場大病,便叫苦連天。或臘月叁十到來,便手忙腳亂,生平知解,一點用不著,才悔之不及。
有點道心的人,又摸不著一個下手處,或有害怕妄想,除又除不了,終日煩煩惱惱,自怨業障深重,因此退失道心;或有要和妄想拚命,憤憤然提拳鼓氣,挺胸睜眼,像煞有介事,要與妄想決一死戰,哪知妄想卻拼不了,倒弄得吐血發狂;或有怕落空,哪知早已生出“鬼”,空也空不掉,悟又悟不來;或有將心求悟,哪知求悟道、想成佛,都是個大妄想,砂非飯本,求到驢年也決定不得悟;或有碰到一兩支靜香的,便生歡喜,那僅是盲眼烏龜鑽木孔,偶然碰著,不是實在功夫,歡喜魔早已附心了;或有靜中覺得清清淨淨很好過,動中又不行,因此避喧向寂,早做了動靜兩魔王的眷屬……諸如此類,很多很多。初用功摸不到路頭實在難,有覺無照則散亂,不能“落堂”;有照無覺,又坐在死水裏浸殺。
(2)初用心的易——放下來單提一念
用功雖說難,但摸到路頭又很易。什麼是初用心的易呢?沒有什麼巧,放下來便是。放下個什麼?便是放下一切無明煩惱。怎樣才可放下呢?我們也送過往生的,你試罵那…
《參禅》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