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茶中有禅(林文欽)

  茶中有禅

  林文欽

  

   今年開春,在上市的新茶中,我最先品嘗到的是福甯元宵綠。聞一聞帶有茉莉花的淡淡茶香,看一眼清澈光潤的翠綠,未喝而精神爲之一爽。隨著纖細的條形綠葉逐漸舒展,一個不新不舊的話題——茶與禅,萦繞在腦海中,竟日日揮之不去。

   茶中有禅否?茶中無禅乎?想必,茶中是有禅的。不然,何以有九華佛茶?何以有安溪鐵觀音?或許,茶中是沒有禅的。不然,何以有“茶樓”?何以有“女老板茶館”?何以有以茶解酒?于是,妙華法師說他“至今我的心裏二二乎乎的”。但我想,妙華法師心裏其實是明明白白的,只是他沒有點破。以至于我們還是“二二乎乎”的。禅的本意是“空”,倘若妙華法師不“二二乎乎”的,讓我們看了他的文章便“一一當當”的,那他就不是“禅門”說茶了。倒是像我這樣的廊外人,喝了幾開新茶,就要忍不住的點破:茶中是有禅的。

   依山建寺,依寺種茶,早成古風。僧人戒五欲,既無“洞房花燭夜”之喜,也無“金榜題名時”之春風得意,飲茶品茗,便成了淡薄名利的僧人主要嗜好。以至寺前廟後開墾,僧人尼姑種茶,蔚然成風。西山寺的西山茶、惠明寺的惠明茶、徑山禅寺的徑山香茗、踏泉庵的雲霧茶、鹿苑寺的鹿苑毛尖等,無不與禅結緣。更有甚者,九華毛峰,傳說是地藏菩薩從西域引進,茶禅相通,遂成茶中極品。可見,禅中有茶。何況,佛經中許多妙文偈語、趣事個案,戒律聲聞,開啓智慧,重察人生,不也如品茶一般,入口先有絲絲苦味,久而彌香,遂至日不暖席、夜不倒單之境?

   茶中有禅。色澤翠綠、味道甘醇、香幽如蘭,這不正是禅宗追求的淡漠名利、心如明鏡嗎?普陀山僧人將山岩上的僅有的五六斤小白岩茶供觀音大士,就是因爲其茶“毛骨生風六月涼”;而廬山東林寺僧人慧遠以自種茶招待陶淵明、陸靜修,以至“話茶吟詩,敘事談經,通宵達旦”,就是因爲飲茶心清神爽,爲談經誦律增添興致。乾隆爺在西湖的獅峰下胡公廟飲龍井茶,並將廟前十八顆茶樹封爲“禦茶”,不能說其中沒有“禅”意。蘇曼殊“丈室番茶手自煎……爲向摩耶問鳳緣”,不就是在茶中尋禅嗎?

   茶中何以有禅?根源在心中有禅!“靜試卻如湖中雪,對嘗兼憶剡中人”,東坡居士冬天在西湖喝龍井茶,竟然從茶裏喝出湖中的雪味,緣于他心裏的一個“靜”字啊!曹雪芹寫妙玉用積雪煮茶,應是受了東坡居士的啓發。早年陳獨秀與蘇曼殊和尚相厚,其“烹茶自汲水,何事不清幽”,就吐露了茶中有禅的佛性。“細飲番茶話鳳緣”,陳獨秀與蘇曼殊在飲茶時談論著前世因緣,茶香與梵香纏繞,茶味與禅味不分,完全與慧遠和陶淵明、陸靜修居士交往如出一轍啊!

   細思量,茶中豈止有禅?茶中還有道、有儒,更有佛、道、儒的糅合。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被朱谏稱爲“仙人采下白雲英”的白雲茶、陸羽取名的“仙茗”茶、白居易詩贊的“仙茶”等,就含有煙雲缥缈的道氣。“長安富貴五侯家,一啜尤須叁日誇”,歐陽修筆下的江西富豪,大約品嘗的是茶中滿腹經綸的鴻儒之味。唐太宗李世民在泰山玉皇頂上一邊品茗,一邊奕棋,他品嘗到的茶中,除了追求來世的佛性外,還應有不脫儒途的江山霸業和祛病延年的道心吧?

   上世紀叁十年代,在家居士周作人發表五十自壽詩:“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將袍子換袈裟。……旁人若問其中意,且到寒齋吃苦茶。”可謂禅中見茶;胡適不信佛,故其《和苦茶先生打油詩》兩首,均見茶不見禅:“想來愛惜紹興酒,邀客高齋吃苦茶。”“能幹大碗酒,不品小鍾茶。”趙樸初居士茹素七十多年,向以茶代酒;滴酒不沾,茶酒並論的人,當是要了茶而丟了禅的。《水浒傳》上的花和尚,酒禅並來,因是半道出家,不在此例。

   據說閩東太姥山銀毫茶有“茶禅一味”之稱,去秋路經此山未及品嘗,真爲憾事也!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