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在愛和信仰中選擇(2)
前世注定,該發生的事情早晚都會發生的,躲是躲不過去的。曉琳終于向我坦露了心迹。
那天午後,我正在散步,曉琳走過來邀我與她去逛街。看到她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已猜出她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可能是礙于在她家門前,出出進進都是熟人,尤其是我的喇嘛總在我左右。
身材高挑秀美的曉琳,身披袈裟的我。我和曉琳走在街上時,引來了那麼多異樣的目光。我此時已不是當年那個穿著袈裟和小朋友們滿街玩耍而又毫不在意的孩子了,想到自己肩負著弘法的使命,想到弟子們對我的信任,再一瞧行人與我稍一對視便馬上離開的眼神,我不由得有些尴尬。
而曉琳卻離我越來越近,我的右肩和她的左肩一再地碰在一起。
“你知道我頭幾天爲什麼哭嗎?”曉琳一邊走一邊看著前方,輕聲問我。
我側過臉去看著她:“我還想問你呢,怎麼回事呀?那天問你你又不說。”
她沒有直接回答我,卻問了我另一個問題:“你心裏除了佛法以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嗎?”
我說:“當然沒有了,這還用問嗎?”
陽光一片一片地從街兩旁的樹縫中泄在人們的身上,偶爾泛起的一絲絲風和微微晃動的樹影帶來了令人惬意的清涼。迎面走來一支旅遊隊伍,曉琳便迅速地挽起了我的胳臂,這下子引來了更多人的注意,從我們身邊走過的那些旅遊者一個個都帶著吃驚的表情看著我們。
曉琳嘿嘿地笑了兩聲,意識到她的這種舉動一定會令我很難堪,便急忙放下我的手臂,卻攥住了我的右手。我一看,這不是一回事兒嗎?便抽出手,停了下來。
“曉琳,你是故意出我洋相吧?哪有我這身打扮的人和一個女孩子手拉手逛大街的?好了,咱們還是靠邊站一會兒吧。”
曉琳露出一副很任性的表情仰臉看著我,什麼也不說。
我別過臉去,似乎在看街景,而腦子裏卻亂七八糟的。以往經曆的很多事情都糾纏一起,更多的是曉琳一次次幫助我時的那一幕幕情景:她跑前跑後爲我辦理各種手續的情景,爲我製訂時間表的情景,帶著我和喇嘛們坐上飛往新加坡飛機的情景,平日因我哪怕一點小小的不適都會焦慮不安的情景……
我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依然站在我身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又沈默了一會兒,曉琳像終于下定了決心似的說:“我想跟你說件事,這件事我早就想說了,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機會。”
“現在不正是時候嗎?你說吧,什麼事啊?”我以爲她一定想把某種不願意輕易說出的什麼經曆告訴我。
她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你。”
聽她說完這句話,我一點都沒有感到突然。因爲在佛學院的電話聊天中,她早已有意無意流露出過這層意思,但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嚴肅認真地把這層意思表達出來。
有些事情像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時,互相還可以心照不宣地自然往來,相安無事,可那層紙一旦被某一方捅破,事態就難以控製了,其結果是難以預料的。
我當時有點怪她:這樣不是挺好嗎?幹嗎非要說破呢?可我再一想,怎麼能怪她呢?她既然喜歡我,讓我知道又有什麼呢?
她看我只是笑著,卻沒有其他反應,便接著說:“在印度第一次見著你時,我就喜歡上你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只能以歡快的口氣說:“喜歡我是件好事呀,你要是不喜歡我,咱們還怎麼做朋友啊!我以爲你要跟我說一件什麼秘密的事呢。”
“我這可不是隨便說的,真的,我喜歡你。”曉琳說完這句話眼淚就溢出來了。
“我也喜歡你呀。”我也只能說出這句話來。
“我哭了無數次,卻沒法跟你說。我發現你的心思很少用在我身上。看你天天忙,我也挺高興的,知道你在爲自己的理想努力著,可我很矛盾……我當然明白我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可我……”
曉琳終于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那句話:“我愛你!”
我心裏一陣慌亂。也許是緊張,也許是找不到任何辦法應對這種場面,我的額頭開始不停地滲出汗來。
我雖然是一個轉世活佛,但我同時也具有普通人身上的一切感受。我絕不否認感情,我對真摯美好的愛也從不懷疑。這麼多年了,我身邊的喇嘛,我接觸的世人,我的佛法已經教會我如何看待愛情:用自己的愛去面對他人的愛,也用自己的愛去面對別人的敵意或仇恨,這才是最廣博的愛。
我預感我命中注定會愛上一個女孩子,那份愛將會是一種勢不可擋的愛,我會將那種特殊的情感作爲一份特殊的禮物獻給那位女孩。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我的事業剛剛起步,未來的路還很漫長,還有那麼多人需要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弘法的事業中,在這種時候,我絕不能分心去想其他任何事情,更不能接受女孩子對我的愛。況且我早就明白,男女之愛並不是自己一生的渴求,我一生唯一的渴求只有佛法,只能是佛法,照耀我生命的也正是那永恒的佛法。可以說,佛法便是我的靈魂。
然而,面對曉琳,我卻無法向她做進一步的解釋,簡直是不能解釋。我怕一旦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會給她造成更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