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乘著彩虹而來(11)
有一件事,令我很感動,也難受了好長時間。我們學校有一對看大門的藏族夫婦,很和善,我和同學們有時去看望他們。第一次去他們家,兩位老人就用驚喜的目光看著我,我想這不過是他們對我有特殊的好感而已。
等我和同學們再去的時候,老人竟拿出了一塊精致的藏式地毯,唯獨給我一個人墊在腳下。這種地毯是用珍貴的毛料製成的,價錢很貴,我想這一定是祖傳下來的,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們專爲我買的。他們平時省吃儉用,竟花掉大半年的積蓄爲我買地毯。驚訝、感激、酸楚……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我當時只顧一口一口地往肚子裏咽。等情緒稍微平息下來,我禁不住問老人家爲什麼要這樣。
“因爲你與別人不同啊!”老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回答我的疑問。
以前,那麼多人說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我都沒有像這次這麼久久地陷入沈思。接連幾天,我總在想,人們說我“不一樣”,到底具體指的是什麼呢?
在我搞不清這個問題的時候,我便對自己通盤分析了一番。隨之而來的是,我忽然理解了我自己:我就是我,我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麼。
我喜歡自由,喜歡主動地掌握一切、扛起一切,只要這一切能化解世間的苦難……而我最討厭的是束縛,以及……以及俗世中那一板一眼的生活。
那時我就是這種想法,我所喜歡的,正如西藏的雪一樣,覆蓋一切,把青山全都擁入懷中——涼涼的,爽爽的,簡單而極致的美。
當我自己修剪自己的衣服,走在校園中反而引來那麼多羨慕的目光,這不是別出心裁的吸引力,這只是堅持自我。堅持自我不正是人生最惬意的事情嗎?
然而,老人爲我買地毯,這與我所謂的“堅持自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我真的想不清楚。他只說“你與別人不同”,這句話是不是與我的“堅持自我”有什麼內在的關系呢?也許有吧,但我還是不能確定。
我在上中專時,擁有了自己一生中第一部車——火紅的HONDA摩托車。當我騎著那輛賽車式的摩托風馳電掣地沖入學校時,很多人在觀望,很多人在議論。愛怎麼看怎麼看,愛怎麼說怎麼說,我全不理會。在衆人的注視中,我輕松地步入教室。我想這是我個人的事,我只要不妨礙他人就行了。從小到大,別人總在注視著我,我從未有過什麼不自在的感覺,我還是我——速度、極限、王子似的輝煌,再加上簇擁在身旁左右的朋友……“吉祥”這個名字從來都是風雲的代名詞。我已習慣了不論走到哪裏,總會有些人在旁邊說:“這就是吉祥。”即使那對我毫無意義,但已成爲了我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同齡的或者上一屆的學長都在跟隨著我,盡管我並不領導他們做什麼,卻無意中成了他們的領袖。而對于那些追求我的女孩子,現在看起來,足以證明我的年少輕狂。而我對她們的拒絕方式也足以證明自己的幼稚。那時我還不明白她們被拒絕後的沮喪,更不懂那正是一種傷害。
那天早上,我在教室門口被一個高年級的學生叫住。看到他那種緩緩地上下打量著我、一副很不服氣的樣子,我連他爲什麼叫我都沒問,只是用眼角掃視著他。他很無奈地說:“你就是吉祥吧?一個女孩托我給你一封信。”
那個女孩是比我高一屆的學姐。當天下午我們在約會的地點見面時,我告訴她我已有女朋友了。
我習慣天天換穿不同的衣服,每到周六就攢下一堆。我那位學姐每到周六就在宿舍門口站著等我,把我攢下的那堆衣服要去,隔一天再把它們洗淨、熨平送回來。過了一段時間,我們寢室那幾個頑皮的男孩便商量出了捉弄她的辦法。
又到了周末,那位學姐依舊大大方方地站在門外等著。這次我懷著惡作劇的心理破例把她請進了屋,指著一個大袋子說:“喏,這些都是要洗的衣服。”
這時,那幾個早有准備的男孩一個個嬉皮笑臉地嚷開了:
“麻煩你也幫我洗洗床單呗。”
“哎,那是我的被罩……”
“最上面的是我的床單,謝謝啊。”
她朝那幾個男孩挨個看了一眼,然後把臉轉向我,與我對視了一秒鍾左右,她便忍不住撲哧一笑,只說了聲“好吧”便收拾起大家遞過來的那些東西,匆匆走了。我當時並沒有去想她的感受,也沒有去想這麼做會不會傷害她的感情,只是覺得這女孩還挺大度的。但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卻給了我很大的觸動。
在她過生日的前兩天,她來找我,告訴我已經在飯店訂了一桌菜,兩天後晚上7點鍾,已經邀了很多好友。“別忘了,那天你一定要來呀,你可是那天最特殊的客人!”我說我一定去,她便高興得臉都紅了。
兩天後,我竟把那件事給忘了。一個和我關系很好的同學約我吃飯,吃完飯又去打臺球,到了半夜12點多,一個總跟我們在一起的男孩子氣喘籲籲地跑進了臺球廳:“哎呀,吉祥,我可找到你了,大家從晚上7點一直等你到現在呀!”
我愣了愣,等我?什麼事啊?話還沒出口,忽然想起學姐的生日。糟了,糟了,我怎麼給忘了呢!
我騎著摩托趕到那家飯館時已經12點半了,人都走光了。一張桌子中間擺著一個大蛋糕,那麼多的菜整整齊齊地擺滿了蛋糕的四周,一看便知,都沒被筷子動過。老板告訴我,大家一直坐那兒幹等著,每過一小時就有人喊餓,可那女孩就是不許動筷,說是得等那個最重要的客人來才能開席。眼看著飯館要打烊了,大家就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