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嚴法師開示禅宗第一義：本來面目

　　序：聖嚴法師：臺灣法鼓山創辦人，自喻爲“風雪中的行腳僧”，曾獲選爲“四百年來臺灣最具影響力的五十位人士”之一。長期患腎疾的聖嚴法師，在今天(2月3日)下午4時圓寂，享壽80歲。鳳凰衛視于08年底專訪聖嚴法師，成爲老法師人生最後一次透過媒體向世人開示。以下爲獨家專訪實錄，《智慧東方》2009年2月7日播出。

　　王魯湘：昨天我們在法鼓山，在大殿的時候我們看到世界上幾乎所有的佛教寺廟的中心建築都是大雄寶殿，那麼大雄寶殿一定是在這個房檐下面有一塊大匾寫著大雄寶殿四個字，但是我們到了法鼓山的大典以後，這個大殿沒有一個特殊的名字就叫做大殿，在應該是挂大雄寶殿這個匾的地方就是您手書的本來面目四個字，進到裏頭回過頭來才是大雄寶殿四個字。

　　那麼像這樣的一個做法，如果是在大陸的佛教界，可能就會引來很多的非議，就會有很多人會對您的做法提出置疑，甚至有些人會提出批評，但是我站在那個地方沈思了半天，我越想這裏頭的這個含義越深刻，而且您提出來一個很嚴肅的，對于漢傳佛教的一個命題，事實上是現在我們當今漢傳佛教所有人都要想的問題，就是佛，和佛教以及我們佛教寺廟本來面目到底是什麼，我想這個您一定有深思熟慮，那麼這一方面，您給我們開開示一下，爲什麼要在大殿的門口寫上“本來面目”四個字。

　　聖嚴：這是禅宗的精神，禅宗要問，我們的本來面目是誰，也就是我們的自信，我們的佛性是什麼，還有山河大地，都有它的本來面目，我們世出世法都不離開本來面目，但是誰都不知道本來面目是什麼東西。

　　王魯湘：那麼多的禅宗公案，通過各種各樣的辦法，然後就讓我們直指這個本來面目。

　　聖嚴：對，就是誰都不知道，因此呢我們實際上呢生活，就在本來面目中，我們的生命，就來在本來面目中，自己不清楚，如果有智慧，到處都可以看到自己是生活在本來面目中。

　　王魯湘：到處都可以關照。

　　聖嚴：到處都可以關照，因此呢，我們這個大殿的這個本來面目呢就是山河大地，就是宇宙萬象，全部都是本來面目，這個涵蓋在一起，那不要再問其他的地方了，本來面目究竟在哪裏，是一個哲學，是一個宗教，是一個領悟。

　　王魯湘：也就是禅宗說的第一義。

　　聖嚴：悟境啊，因此我就選了這個四個字，選了這四個字以外啊，不需再用其他的字了，全部多在裏頭，爲什麼還要這個用其他的，這個要匾啊，額啊，對聯啊，許多的裝飾了，全部都不要了。

　　王魯湘：那些東西反而幹擾了我們對本來面目的參悟反而變成一個一個的障礙。

　　聖嚴：對，因此幹幹淨淨，這個就是本來面目。

　　王魯湘：本來無一物。

　　聖嚴：對，是這個樣子，因此大雄寶殿有四個字，大雄寶殿究竟是什麼東西，是代表著釋迦牟尼佛的一個立場，就叫大雄寶殿，大雄寶殿就是本來面目，那也就是說釋迦牟尼佛本來面目，一切歸于本來面目，因此我們的山上我是非常地樸實，不豪華，不奢侈，我們這個山上的建築物以及山上的佩飾，全部都是樸實的，跟大自然啊融爲一體的。

　　王魯湘：像在山上長出來一樣。

　　聖嚴：對對，那都是本來面目，這個是我的精神，那一直到現在，我的徒弟啊，這個無知的徒弟他們常常還拿一些東西來化妝一下，來挂一下，來配製一下，那我見到就罵他們了，我說我建的道場是本來面目，你們爲什麼弄髒了我們的清淨地啊，就是我的弟子到現在爲止還有這樣子。

　　王魯湘：還有沒有悟到這一點的。

　　聖嚴：常常有，常常有，有的人送的來，有些人呢從外面送來，送對子，送對聯，送匾額，送這些東西來，我說我們樣樣都不要，他們說師傅，你的字不一定最好的，應該也有更好的字啊。我說我的字是不好，但是呢我的意思，是取的它的真意，就不准有另外的東西。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亂，未來很難講，未來我死了我的徒弟，他們不知道想不通，他就可能亂挂這個挂這樣挂那樣，都會。

　　王魯湘：但是陪著我的幾位師傅啊，像常興這幾位師傅對您的這個意思領會的還是蠻深的，進到這個大殿裏頭，這個大殿和我們進過所有的大殿都不一樣，裏頭一根柱子都沒有，裏頭可以說就是，我們叫家徒四壁，您這叫做是殿徒四壁除了前面有叁尊佛像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東西幹擾你的心境，你這裏直接面對的就是佛陀，然後在這個空空的環境中間，然容易讓你升起一種對本來面目的這樣一種追問，沒有其它的信息打亂你的這樣一種追問，所以我倒是昨天在這裏頭，我感覺到非常好，特別是加入之有一個緣分，什麼人都沒有，我昨天去還比較亂，因爲在布置那個水陸大法會嘛，如果是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一個人來到了山上，我來到這個大殿裏頭，我看了本來面目四個字，然後我走進去，發現大殿裏頭空空如也，然後我直接面對叁尊佛像，我想在那個地方，我所得到的啓迪會超過我在任何一個佛教名山得到的啓迪，哪怕它什麼都沒有。

　　聖嚴：謝謝，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