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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花落花開自有時▪P2

  ..續本文上一頁支有別而源同,本該和平共處,求大同而存小異,最好的方式就是由著各人的因緣,你修你的,我修我的,條條大路皆可走上成佛之道,不必你吃了我或是我吃了你。

   不過,話講回來,也許正因爲不管這個派也好,那個派也好,都是以慈悲爲懷的佛教裏的一個分支,因此,五世達賴執掌了西藏的大權之後,對被他視爲異端的其它教派,最嚴厲的處置,也就是叫你改宗而已,你若不願,盡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倒還不至于象搞階級鬥爭那樣,你死我活,非對你來個人身處罰乃至肉體消滅的。

   達丹丹曲林寺被改成格魯派的寺院後,有的人確是主動滾蛋,一走了之。其中有個多羅那他生前極鍾愛的弟子克珠·羅主南甲,一走十二年,爲把覺囊派的基本教義和修持方法保存下來立了大功。

   羅主南甲(1618-1683)出生于後藏日喀則加曲姜拉地方,自幼極靈異,沒人教他,就會念誦《忏悔經》。十六歲時,在西藏達丹丹曲林寺多羅那他處出家,被取名羅主南甲,意思是“慧勝幢”。他學法修行都極刻苦,很受多羅那他喜愛。十八歲時,叁月的有一天,多羅那他忽把他叫到跟前,單獨爲他作了金剛瑜伽母灌頂,贈給他一條親手打的叁色金剛繩,並教授了具體的修持方法。多羅那他充滿深情地對他說,時輪金剛的傳承,自佛祖釋迦牟尼在聚米塔中傳給月賢法王,至今已有兩千年,這一法脈在人間的傳承,從祖師更蚌·圖傑宗哲建立覺囊寺,中經笃布巴廣宏教法,到現在也有五百年了。世上萬物,生生滅滅,皆有定數,時輪金剛從印度傳到藏地不久,在印度本土就反遭受了滅頂之災。對我們覺囊派來說,不久也將面臨一個同樣困難的局面,我早已聞到了這種氣息。不過,時輪金剛的傳承是不該中斷也不會中斷的。你要精進學習掌握覺囊派的一切教法,總有一天,要靠你把覺囊的脈系源源不斷地傳下去。多羅那他最後把自己用了多年的一具馬鞍送給了羅主南甲,囑他有一天把馬鞍送到最該去的地方。

   多羅那他對羅主南甲作了這番囑托後沒幾天,就離開了人世,享年六十一歲。多羅那他去世後,由他的弟子衮噶仁欽嘉措繼任了覺囊寺的座主。羅主南甲牢記多羅那他對他的囑托,以衮噶仁嘉欽措爲師,認真受學了覺囊派的多種法門。

   二十二年後,羅主南甲已四十歲了。這一天,當他打坐入定時,在一片光燦燦的境地中,見到了覺囊派的前輩大師更欽·笃布巴。笃布巴對他說,覺囊派的教法,你已全部掌握了,時輪金剛在這裏的因緣,時辰已盡,此地你不可再留,你要馬上到東方的朵康去,覺囊的教法將在那裏世世不絕地延續下去……

   此時,覺囊派在藏地的主寺達丹丹曲林寺已被迫改名爲噶丹彭措林寺,雖然寺內大多數僧侶暗中仍堅持覺囊派的修持方法,但對外,它已成爲格魯派的寺院。

   羅主南甲既在定中得到更欽·笃布巴前輩的指點,出定後又想起當年多羅那他師父的囑托,當即打點行裝,騎上多羅那他師父送給他的馬鞍,離開了達丹丹曲林寺。

   一路風餐雨宿,叁個月後,他來到了朵藏地區的壤塘。此時,主持壤塘寺(即曲而基寺)的洛卡巴·紮巴鄂色(1619-1670),乃一百年前“佛獅”嘉哇桑格的後世傳人,後來曾以“嘉哇桑格·紮巴鄂色”而傳名于世,他對羅主南甲由覺囊的主寺來壤塘傳法極爲欣喜,除率僧衆熱烈歡迎,還讓出自己的活佛院,給遠道而來的客人居住。

   羅主南甲在壤塘等朵康地區居住傳法共十二年,他的足迹踏遍了杜科河流域、馬可河流域及上中下壤塘的廣大地區。十二年間,他把覺囊的教法完整地帶到了朵康地區。當他主持凶猛驅魔大法會時,念動咒語,箭咒的尖頭上自動燃起火焰,令在場的目睹者都大爲驚歎。

   完成了多羅那他和笃布巴交給他的曆史使命,羅主南甲又回西藏噶丹彭措林寺專事修練。離開壤塘時,他把多羅那他師父送給他的那具馬鞍,留了下來,這具馬鞍至今仍供奉在壤塘澤布基寺的大經堂裏。六十六歲,羅主南甲在噶丹彭措林寺圓寂。

   在羅主南甲的衆多弟子中間,他的侄子恰隆哇·阿旺程勒(1654-1723)爲一出類拔萃的佼佼者。恰隆哇·阿旺程勒出生于後藏謝通門境內的加門美拉村,從小跟他修學覺囊密法,十六歲經他剃度出家,二十歲時在修持中得到覺囊的證悟,因法力精深,年紀不大而名氣不小。羅主南甲在世時,他協助羅主南甲處理寺務。羅主南甲去世後,他在恰隆多傑紮建造了一座主修六支加行的禅院,還在很多寺院當過主持。藏曆水兔年(1723)正月八日在噶丹彭措林寺去世,享年七十歲。

   在恰隆哇·阿旺程勒的弟子中,他的侄子阿旺·丹增南甲(1691-1738),可說是他的最有成就的高足。阿旺·丹增南甲八歲起就跟他修學藏文和佛教經典,並依覺囊的傳承認真修持。十六歲出家爲僧,二十多歲時已成爲恰隆哇·阿旺程勒的主要隨從。清康熙五十六年(1717),壤塘寺的倫珠紮巴派人來請恰隆哇·阿旺程勒去那裏講經傳法,阿旺程勒因忙于在定浦彭措格佩寺等處講經,未能成行,就委派阿旺·丹增南甲代他前往。二十六歲的阿旺·丹增南甲欣然領命。他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直至長眠在壤塘那塊土地上。二十年間,阿旺·丹增南甲走遍了朵康一帶的山山水水,使覺囊的教法在這裏紮下了更廣泛的根基。

   雍正八年(1730),阿旺·丹增南甲曾在壤塘舉行了一次持續叁個月的大法會,爲當地及別處趕來的僧衆傳授了時輪金剛、六支瑜伽等多種灌頂和修法。當他在壤塘上經堂舉行時輪供修時,盛放在銅皿中的供水居然自動沸騰不已,令在場者無不信心倍增。

   阿旺·丹增南甲來朵康一帶傳法十幾年,已在當地享有很高的威望,這次在壤塘傳法叁個月,又得到信衆布施的大量財物,他就用這筆財物在壤塘建造了一座有十六根大柱的神殿。這座神殿,就是今日藏哇寺的前身。“藏哇”,爲藏語音譯,其直接的含義,是“來自後藏的人”,因羅主南甲、恰隆哇·阿旺程勒和阿旺·丹增南甲都來自後藏的日喀則等地區,故有此稱,羅主南甲且被奉爲藏哇寺的第一代傳人,阿旺·丹增南甲則爲藏哇寺第二代傳人。

   在阿旺·丹增南甲之後,又相繼有克尊達傑、更桑·成勒南甲、倫珠嘉措、晉美南甲等轉世活佛主持藏哇寺的寺務。

   自晉美南甲(1790-1837)起,爲了保證覺囊的教法和傳承更完滿地傳續下去,藏哇寺開始實行分設金剛上師製,也就是以所有僧衆中修行最出色、獲得證悟最高者爲金剛上師(又稱金剛阿奢梨),而不問其原來身份、地位如何。晉美南甲根據衆弟子的修證情況,讓十歲來藏哇寺出家、二十多歲時閉關叁年得到證悟的阿旺·群佩嘉措(1788-1865)當了藏哇寺的首任金剛上師。從此金剛上師成爲覺囊派修法傳承的正宗傳人。寺院主持(座主)的位置依然保留,但已帶有一定的名譽性質。

   藏哇寺的這一改革,顯然跟覺囊派的特別注重修行不無關系。在藏地,寺院的寺主多由轉世活佛擔任。一個小孩在小小年紀一旦被認定爲某寺院主持的轉世後,不管他今後的命運如何、發展變化怎樣,他已“命中注定”將成爲這一寺院的主持。一般來說,小活佛因他的前世根基異于常人,大多天生就比較聰明伶俐,被確認活佛身份後又能受到佛法和文化方面的重點培養,因此,日後要勝任寺院的主持之職,通常並不困難。不過,從佛法的修持和證悟程度來說,寺院主持可能是僧衆中較好的一個,卻未必就是最好的一個。這道理似不難明白。能否得到證悟以及能證悟到什麼層次,跟他今世所處的地位沒什麼大關系,跟前世的因緣(或者說,先天的秉賦)雖確實有關,但它往往更取決于後天的修練,藏地佛教史上的許多大成就者,大都是通過長年苦修才獲得殊勝的果實,如藏地人所共知的米勒日巴高僧,一次又一次在山洞裏閉關苦修,修證的層次不斷提高,當他修得能靠詛咒行雨降雹的功能時,旁人已將他視若神明,而他自己仍不滿足,爲得到更高層次的風息自在功能,他又隱居山岩九年,身裹白布單衣,以采食荨麻度日,皮膚都呈現出植物的綠色,最後終于證得最勝悉地,可浮于空中並在空中行走自如。米勒日巴亦是覺囊派最崇敬的大德之一。覺囊派以實修實證著稱于世,藏哇寺自晉美南甲起分設金剛上師,讓修持與證悟最高者擔當金剛上師,從“任人唯賢”、“唯才是舉”的角度來看,也可視作是對活佛轉世製的一個補充吧。

   你若來過青藏高原,你會發現,高原的夏季是很美麗的,湛藍湛藍的天,雪白雪白的雲,廣闊平坦的綠草地上,開滿了黃色、紫色和藍色的小花,一派盎然生機。可一到冬季,除了冰天雪地、寒風怒號,再也看不到一點藍花綠草。不過,冬夏春秋,花落花開,萬物皆依一定的因緣發展變化,天氣該冷時冷,該暖時暖,花兒該開時開,該落時落,或如一首嚴無名氏宋詞說的那樣: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十六世紀中葉,隨著達丹丹曲林寺被改名爲噶丹彭措林寺,從覺摩山裏走出來的曾經紅火一時的覺囊派,就此在西藏地區偃旗息鼓風光不再。而在朵康地區,尤其是在壤塘一帶,二叁百年前就傳到這兒來的覺囊教法,經冉那西日、嘉哇桑格、羅主南甲、阿旺·丹增南甲等覺囊大師的精心哺育和大力宏揚,早已紮下深深的根。雖然五世達賴對覺囊派采取了排斥的態度,但由于青藏高原地域廣大而又交通不便,從布達拉宮裏發出的號令,還沒傳到千裏之外的壤塘,半路上就已化成了越來越稀薄的灰煙。再說,不管是哪個佛教派別的首領,既然以佛的宗旨濟世救民,也就不至于對別的教派,哪怕是真的外道異端,非要來個過于極端的一鍋揣的,何況覺囊派溯其淵源乃得佛佗之真傳,本來就是正道而非外道。覺囊命不該絕。壤塘,成爲滔滔洪水中把覺囊的脈系生生不息延續下去的一只佛法的諾亞方舟……

  

《七、花落花開自有時》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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