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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我與涅槃

  無我與涅槃

  

  關于涅槃「有」、「無」的辯證

  

  緣起、緣滅的教法是中道的真理,超越「有」、「無」的二邊。

  證入涅槃爲輪回的止息、「有」的寂滅,由于無明與渴愛的止息,而結束了新的「生」。

  透徹明了苦谛的人,不再受製于虛妄不實,他知道:「這即是苦生,這是苦滅。」

  

  

  前言

  

  迦旃延,這個世界通常依于二元,依靠「有」或「無」(的信仰)……爲避免此二端,世尊依中道而說法:緣無明有行……無明滅則行滅……。(《相應部》12:15)

  

  以上佛陀所說的這段話,提及「有」(atthitA)、「無」(natthitA)的二元論,這兩個詞指的是常見(sassata-diTThi)和斷見(uccheda-diTThi),從人類的思想史來看,這兩者是各種不斷出現的對于「實際存在」的基本誤解。

  

  常見是相信永恒的實體或本體,認爲有衆多創造或非創造的、屬于個人的自我或靈魂-單一的、一元論的主宰世間的靈魂,例如出現在任何文獻中,或和這些概念相結合的神。斷見則主張暫時存在的「我」或「自我」,在死後就完全消滅或消失。因此,上述引文中「有」、「無」這兩個關鍵詞,意指:

  

  (一)任何假設的實體或本體的絕對存在,即永恒存在;

  (二)被認爲無常的個別實體的究竟、終極消滅,也就是一期生命結束後即不存在。

  

  這兩種邊見是在假設恒常或無常的本質達到某種靜止狀態時,才能成立。如果從生命真實的本質來看,這兩種邊見將完全失去基點,因爲生命是不斷流動的身心過程,由適當的因緣條件而生起,只有當相應的條件消失時,這樣的過程才隨之終止。這可以解釋上述的經文爲何會在此介紹緣起(paTiccasamuppAda)與緣滅定型句的原因。

  

  緣「起」,是一連串不間斷的過程,它排除了絕對的不存在或虛無-個體存在究竟消滅的假設。其中限定的語詞「緣」,顯示沒有絕對、獨立的存在,或僅僅依靠自己就能靜止不變的存在,一切只是快速消逝的現象,以同樣如此快速消逝的條件爲緣而生起。

  

  緣「滅」,排除了絕對與永久存在的信仰,同時顯示「存在」不會自動變成「不存在」,因爲相對地,存在的消失也是由因緣而生。

  

  因此,緣起、緣滅的教法是中道的真理,超越「有」、「無」的二邊。

  

  然而,以「有」與「無」如此對立的概念來思考,對人類造成極大的影響,其力量之所以強大,是由于這種思考模式,不斷地受到幾項根植于人心的強力根源所滋養,其中最強的是在實際與理論上對「自我」的假設,這樣的想法隱藏在各種常見之後,它渴望「自我」永續存在,或更微妙地存在。但即使是已摒除永恒的概念或理論的人,也會因認爲「自我」是獨一且至要的強烈本能信仰,而以爲死亡-個體的終結,即是完全的滅絕或消失。因此,信仰「自我」不只會導致常見,也會造成斷見,而這種斷見若不是以普遍、非哲學上所認爲的死亡即是完全的滅絕,就是以唯物論的觀點來說明。

  

  還有其它促成「有」、「無」概念産生的因素,與信仰自我的主因有密切的關系,例如「語言」的因素-基本的語言結構(主詞和述語、名詞和形容詞),以及爲了易于溝通與熟悉情況,而有將肯定與否定敘述簡化的傾向。語言結構的特質與簡化敘述的習慣,對人們的思考方式産生微妙卻深遠的影響,讓我們以爲:「只要有個語詞,就必定有個事物」。

  

  對「有」、「無」的片面理解,也可能來自于情緒-對生命的基本態度。我們可能反應出樂觀和悲觀、希望和沮喪,或期望經由形而上的支持而得到安全感,或想在唯物論所認爲的宇宙中,過著不受限製的生活。人一生中所持有的常見或斷見,可能隨著心境或情緒而有所轉變。

  

  除此之外,還有「知性」的因素-心喜好推論與建立理論的習性。某些思想家、佛教心理學中理論型的人物(diTThicarita,見行者),傾向于創造各種複雜的哲學體系,他們熟練地玩味一組組相互對立的概念,沈溺在思考結構所帶來的強烈滿足,同時更強化對它的執著。

  

  從以上簡單的說明中可知:人們將會感激這些讓人以絕對「有」或「無」的對立方式,來思考、感覺並說話的各種巨大力量。因此,在前言中,佛陀有足夠的理由說人們「通常」依于二元。我們無須訝異有人以這些錯誤的邊見,來解釋佛教徒解脫的目標-涅槃,事實上,「有」、「無」的僵化概念,無法正確地顯示實際存在的動態本質,更不適用于佛陀所宣說的出世間、超越概念思考的涅槃。

  

  早在西方剛接觸佛教的教義時,大部分作家與學者(除 Schopenhauer 和 Max Mler 的少數例外)都認爲涅槃只是「無」(不存在),使後來西方作家們武斷地將佛教描寫成虛無主義,以教導「虛無」爲最高目標。作家們指責這種觀點是荒謬的哲理,並應受到倫理上的責難,類似的說法有時仍出現在存有偏見的非佛教文學中。而相對于這種見解的反應則是視涅槃爲「有」(存在),以類似現在的宗教、哲學的角度,如純淨的存在、識、自我或其它形而上的概念,來解釋涅槃。

  

  但即使是佛教的思想,也無法清楚地、單一地解釋涅槃,甚至在佛教早期就産生了分歧:當大乘傾向以「正面/形而上」的角度解釋佛國土(BuddhakSetra)、本初佛(溿i-Buddha)[2]、如來藏(TathAgata garbha)等時,經量部(SautrAntikas)對涅槃則有相當負面的看法。

  

  因此,現代的佛教作家有時會擁護這些邊見,也就不足爲奇了。然而,據筆者所知,在東方的佛教國家,現今沒有任何佛教學派或宗派,傾向將涅槃解釋爲「虛無」。相對于由信息不足或偏見的西方作者所提出的錯誤觀點,上座部佛教堅決反對涅槃只是「息滅」的看法,這將在本文第一節的主要內容中加以證明。

  

  由于先前所提及的原因,我們要避開「有」、「無」這兩個相反的見解,並依循佛陀開顯的中道-緣起、緣滅的教法,一向並不容易。一直要到內心深植因緣觀的思考方式,才能經常保持醒覺,避免不自覺地落入或太接近邊見。由于討論這些問題可能有這樣的危險-受製于自己的看法,因而支持與其相對的說法,最終落入極端,因此在處理這種問題時,需要極高的警覺與自我批判,以免失去中道的立場。

  

  這篇論文最初的用意是提供數據,以從兩種錯誤的解釋中,清楚地標出佛陀教導涅槃的用意-不在鼓勵推測涅槃的本質,這注定無益,甚至對涅槃的體證有害。詳明四聖谛的聖典如此說道:第叁聖谛的涅槃是要體證,而非了知(如第一谛)的,也不是用來修習的(如第四谛)。我們也必須強調,此處所呈顯的數據,不應單方面地拿來支持二邊中的一邊,以作爲對抗另一邊的辯論。本文中主要的兩大部分是相輔相成的,如此才能保有彼此的特質與完整。文中藉由收集的聖典與批注,以澄清上座部的立場,盼能至少減低這對立的兩邊在解釋上的沖突。

  

  虛無/負面的極端

  

  〔第一節:《清淨道論》駁斥以「虛無」解釋涅槃〕

  

  我們首先要考察的是,在聖典時期之後,上座部文獻的基礎作品-《清淨道論》,它是公元五世紀時,由偉大的注釋家覺音尊者(BhadantAcariya Buddhaghosa)編纂而成。這不朽的作品,爲佛教的主要教義提供了全面且有系統的說明。這些解釋出于巴利藏與古代的注疏文獻,其中收錄的部分資料,可能是佛陀最早期的教示。

  

  在該論的第十六根谛品,解說第叁聖谛的部分,我們發現有相當長的篇幅在討論涅槃,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爭辯的部分內容,完全直接地反對將涅槃解釋爲「虛無/負面的極端」。我們無法確知爲何覺音尊者僅僅反對這一極端的理由,因他並未明確說明,然而,有可能是他(或是他所采用的傳統數據)敏感地認爲上座部有關涅槃的教法,最好與同時代著名的經量部有所區分,而經量部在其它方面都接近上座部的立場。經量部屬于「聲聞乘」(SAvakayAna)一派-我們建議使用「聲聞乘」一詞,沿用「早期」大乘行者所使用的名稱,以取代有貶抑意味的「小乘」(HInayAna)一詞。上座部顯然不願被牽扯到大乘行者對經量部的指控-虛無主義者之中,這也可能是《清淨道論》爲何會強烈駁斥涅槃爲「虛無」的外在理由。

  

  至于「形而上/正面」的觀點,覺音尊者可能認爲,《清淨道論》中許多用來駁斥常見與「超越的自我」的篇章,已足以涵蓋這個主題。然而,可能正因如此,今日的佛教,特別是上座部,常遭人錯誤地指控爲主張虛無主義。因此,以下概述《清淨道論》的論辯,並接著說明對該作品的補充(在第二節)(1)。兩者的摘錄中,引用許多駁斥虛無主義的篇章,故無分開處理的必要。

  

  在前述《清淨道論》的一章中,爭論本身緊接在涅槃的定義之後。涅槃的定義則用了注釋書通常爲了說明而使用的叁種範疇:

  

  涅槃的特質(相)是寂靜,作用(味)爲不死或得樂,顯現(現起)爲無相〔沒有貪、瞋、癡的相〕或沒有多樣化(persification)。

  

  在論辯中,覺音尊者先駁斥涅槃爲「無」的見解,他認爲涅槃必須存在,因爲藉由行道即能體證涅槃。但其對手在承認涅槃不是「無」的同時,又以負面方式說明涅槃的本質,而說涅槃應簡單地了解爲:一切存在的要素,如五蘊的滅盡。尊者則回答,在個人的一期生命中,能證得涅槃而五蘊仍存在。對手又提出涅槃僅存在于一切煩惱的滅盡,還引聖典的文句:「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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