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七第叁日

　　什麼是禅？跑路是禅，睡覺也是禅，但你不要睡死，睡死了就不是禅，睡在床鋪上打妄想，那可是顛倒夢想。所謂「行亦禅坐亦禅」，我們不懂也不會，總認爲出了禅堂就沒有禅了。古人說：「翠竹黃花皆是佛性，生風欲雨都是禅機。」翠竹黃花爲什麼有佛性呢？它又不會講話，還不是通過人的認識與差別知見，這個是翠竹，那個是黃花，所以離開了禅就沒有一切。

　　禅是什麼呢

　　無法可說，就是心，禅就是佛的心，佛的心就是我們的心，所以禅宗又稱爲「佛心宗」。一天到晚不要把你的心丟掉了。昨天有人說：「現在那些做壞事的，殺父殺母，沒有良心!」 良心是什麼？沒有好心，不懷好意，就是沒有良心。所以說苦海茫茫，欺詐拐騙就是苦海。

　　有個女的從黑龍江來，路費都要二百多元，她只用了二十多元，我問她：「怎麼來的；」她說：「火車上沒有人查票，到韶關下車時，見我一個人沒有阻攔，就這樣來了，我與雲門有緣呀!」「爲什麼不在家裏，是不是與丈夫鬧矛盾

　　」「不是的，丈夫對我很好，希望我在家裏，可是我現在想念佛修行，在家好多煩惱障礙，對修行不利。」她看出這個問題來了。她又說：「人生在世，做夫妻、做母子，一天到晚好煩惱，操盡了心，小孩不聽話不行，不讀書也不行，找不到工作又不行，結了婚不生男孩又不行……」你看，多少障礙，多少煩惱，多少要求，什麼事能如意呢

　　人生在世真是不得自在，從生到死都是爲了名利這個東西，過去祖師對這個問題回答得很好。武則天尊崇佛教，在京裏已供養神秀禅師與慧安禅師，兩人推舉六祖，說他是承接五祖衣缽的高僧，武則天就派人去南華寺請六祖進京開示佛法。六祖以有病在身婉拒了，一次不去，二次又不去，說：「我老了，身體又不行，神秀禅師他們了不起……」再叁诏請還是不去。

　　德山禅師開悟後，住在山上，正值唐武宗滅佛，把出家僧尼趕到新疆邊地，衣服不夠穿，被子沒得蓋，很多人都被凍死餓死。開了悟有把握的祖師，像雪峰、德山就不怕，隱避深山，找他不到，在山上挖地種菜，餓他不死。法難過後，當地太守薛廷望仰慕德山禅師，請他下山做方丈，弘揚佛法，但他就是不出山，太守出了個詭計，說他犯了法，把他捉了關起來，故意來勸道：「師父，你不要住山上，還是下山來做思想工作吧!」你看，真有能力的人，你請他都不去。

　　老和尚都是一樣。當日雲門祖庭被摧殘，省長李漢魂就請老和尚到來振興道場。那年遭難，有人請他去香港，他就是不肯去，要留在雲門。後來政府爲維護這些和尚安全，送去北京，他雖去了北京，心還系在雲門，天天叫我回來，我也沒辦法，天天躲避，跑到某某家裏去不想回來。池就罵人：「你不回去，祖師道場辛辛苦苦弄得這個樣子，你不要啦!」

　　慈命難違!我爲什麼不肯回來？因爲覺得自己年紀輕輕，沒有參學，沒有修行，也沒有能力，回來幹什麼呢？能維持得了嗎？自己覺得沒有把握，但是善知識慈命難違，他叫你回來，那你沒辦法了，去還債吧!所以那時回來抱著的宗旨就是還債，你過去生中在這裏欠了債是要還的，心想:「回去就回去，死就去死吧!」就是抱著這個心態，並不是想回來做方丈，沒有!一點妄想也沒有!我們現在確確實實感覺不夠能力，一個祖師道場的擔子好重，一千多年的祖師道場，到了我們手裏來，如果不好好管理，那就要背因果了!

　　臨濟祖師的法孫風穴延沼，因爲找不到接班人，都哭了：「臨濟的家風到了我手裏，沒人接法呀!不得了……」後來才找到當知客的省念禅師，接了法，繼承家業。一個祖師道場的家業，如果沒人荷擔，你看苦不苦呢？但要承擔得起，要承上繼下，要繼往開來，真是談何容易？荷擔如來這個擔子重愈萬斤啊!所以我說，自己死沒什麼大不了，但如何放得下？沒人挑擔子……現在當家肯發心，這個道場有希望了，但我們要真實不虛，要死心塌地，要一步一個腳印，要實實在在，不要華而不實。現在社會變來變去，那些當官的丟了烏紗帽，傾家蕩産都是爲了財色；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把握，遇到境界就不行，因爲兩腳還沒有踏實。

　　有人寄了本書給我，大意是說：「你見到鬼不要怕也不要驚，你不要理它，鬼自然走了。」我們參禅也是一樣：「打妄想你不要怕，也不要理它，自然妄想就沒有了。喊它一聲，你看那作怪的，喊破了就沒事了。」我有個經驗，前幾年，鼓樓下面的功德堂裏鬧鬼，一到晚上，沒人敢上去，我就去看一看，坐在那裏等到十一點鍾，鬼真的來了，在院子裏搬木頭，搬得咯咯響，其時院子裏什麼鬼影也沒有，我就喊它：「喂!你們不要在這裏鬧了，鬧什麼呢？安份點嘛!有什麼意見……不安樂的……」喊過就不搬了。我知道這些鬼有意見，把它們放在那裏，不給它們念經，又沒有東西供養，自然就鬧，把碟子丟在地上打得咚咚響，喊破了它就沒事了。

　　舊社會農村裏確實有鬼，要修橋修不成功，修上去就倒塌，就是鬼在喊魂，半夜叁更去喊你的名字，你不要應聲便沒事，一應聲就糟糕，把你的靈魂喊走了，要喊若幹人數的名字，橋就修成不倒了。我們做孩童的時候，大人就講這些事，晚上聽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喊開門，你不要應聲，它喊幾聲就走，不會有事，如果你一應聲，靈魂就跟著它走了。

　　我們參話頭也是同一道理，把眼睛閉了，鬼敲門也好，鬼喊名也好，你不要理它，美女也好，羅刹也好，不要動搖，這個妄想就沒有一點事，如果你心中想著這個女孩子好漂亮好美，那就糟糕，坐也坐不成，妄想越打越厲害，還有什麼靈魂不靈魂，都沒有了，被羅刹鬼吃掉了。所以有的人坐不下來，越坐越煩，越坐越糊塗，不行了，一定要走。鬼敲門你不要理它嘛!

　　有句俗話：「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得病也是一樣，在外頭跑，人山人海，什麼人都有，吃的也不衛生，又不健康，就容易被傳染得病了。這樣跑有什麼意思呢？過去的祖師就是好榜樣，六祖在南華寺就是不出山門，雪峰和沩山禅師也是不下山，幾十年都不動。其實久住才有緣，久參才有禅。弘法利生，不到五六十歲都不要去做，要自己腳跟站穩了，八風吹不動，那時才有把握。雲門祖師來雲門山時也是六十多歲了，住僧六七百人，那才是真正的弘法利生。我們現在有什麼把握呢？一點把握都沒有，看見一個漂亮的女孩，口說：「嘿!臭皮囊!」心還是動搖的，因你根不深，腳不穩，一吹就倒了。根深蒂固才出來弘法便沒問題了，不怕風吹，穩坐釣魚船。

　　因此，我們現在的年輕法師不要動搖，好好地鍛煉十年二十年，到了四五十歲出來弘法利生辦道場，才有把握，對自己有利，對衆土有利，對佛法有利，要不然恐怕自身難保呀!時間一下就過去了，提起話頭來——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