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法雲法秀禅師悟道因緣
東京法雲寺法秀圓通禅師,天衣義懷禅師之法嗣,俗姓辛,秦州隴城(今甘肅秦安縣)人。法秀禅師的母親在懷他之前,曾夢見有一老僧前來托宿,醒後即得身孕。這位老僧原在麥積山修行,生前與應乾寺的魯和尚是好朋友。一天,這位老僧跟從魯和尚一起到內地遊方。魯和尚嫌他年齡太大,行動不方便。于是,老和尚便跟魯和尚說:“他日當尋我竹鋪坡前,鐵場嶺下。”魯和尚行腳回來之後,發現麥積山的那位老和尚已經圓寂叁年了,這時他才突然想起臨行前老和尚跟他說過的話,于是便前往竹鋪坡打聽,得知就在叁年前該地有一戶人家恰好生了一個兒子。于是魯和尚便前去看望。奇怪的是,那小孩一見魯和尚便笑。魯和尚這才明白,那小孩原來就是麥積老和尚投胎再來。于是,魯和尚便把這一情況告訴了小孩的父母。小孩的父母于是同意魯和尚將小孩帶去出家。小孩從此便改姓魯。
法秀禅師十九歲試經得度,並受了具足戒。出家後,法秀禅師有相當長一段時間,遊曆講肆,勵志學習《因明》、《唯識》、《百法》、《金剛》、《圓覺》、《華嚴》等經論,不久即能貫通其義,並爲衆發揮。一時名聞洛京。他曾依據圭峰宗密禅師的《圓覺經大疏鈔》,爲道俗二衆宣講《圓覺經》,但是他卻恥于學習圭峰禅師的禅法。他認爲南方禅宗不過是無知狂徒惑人耳目的邪說而已。當時他只敬重北京的天缽重元法師。重元法師以善講《華嚴經》而名重一時,人稱“元華嚴”。但是法秀禅師卻不理解重元法師爲什麼不繼續講經卻開始習禅。他勸重元法師說:“教盡佛意,則如元公者不應遠教。禅法佛意,則如圭峰者不應學禅。世尊教外以法私大迦葉者,吾不信也”。他還經常告訴他的同學們說:“吾將南遊,窮其窟穴,搜取其種類抹殺之,以報佛恩乃已耳!”
不久,法秀禅師開始行腳南遊。一日,他來到隨州護國寺,偶然讀到《淨果禅師碑》。上面記載道:“僧問報慈:“如何是佛性?”慈曰:“誰無?”又問淨果,果曰:“誰有?”其僧因有悟。”法秀禅師讀後,大笑道:“豈佛性敢有無之!矧(shen,亦、又)又曰因以有悟哉!”說完,便傲然地離開了護國寺。
後來,法秀禅師聽說義懷禅師在無爲軍(今安徽無爲縣)鐵佛寺大開法席,四方衲子爭相歸附,于是便徑往參禮。來到鐵佛寺,正趕上義懷禅師在正襟危坐,垂涕沾衣,外表顯得極爲寒微。法秀禅師一見,心裏頗爲輕視。
義懷禅師收住眼淚,問法秀禅師:“座主講甚麼經?”
法秀禅師道:“華嚴。”
義懷禅師又問:“華嚴以何爲宗?”
法秀禅師道:“法界爲宗。”
義懷禅師又問:“法界以何爲宗?”
法秀禅師道:“以心爲宗。”
義懷禅師進一步追問:“心以何爲宗?”
法秀禅師被問得無言以對。
義懷禅師道:“毫厘有差,天地懸隔。汝當自看,必有發明。”
此時,法秀禅師慢心全然蕩盡,怅然若失,只好退下,老老實實地留在義懷禅師座下,隨衆請益。
過了十七天,一日,法秀禅師偶然聽到一位僧人舉這樣一則公案--
“白兆參報慈:“情未生時如何?”慈曰:“隔。””
[禅門中,經常有人講“情生智隔”。那麼情未生時,智隔不隔?]
法秀禅師一聽,忽然大悟,歡喜踴躍,便直趨方丈,向義懷禅師陳說自己剛才的所證所悟。
義懷禅師聽了他的彙報後,贊歎道:“汝真法器。吾宗異日在汝行矣!”
法秀禅師悟道後,繼續留在義懷禅師身邊,執侍多年。後辭師前往淮西四面山開法。法秀禅師經常哀歎祖道之不振,憂慮叢林之凋落,于是發奮圖強,以身作則,殷勤弘化。不久,法秀禅師又移居廬山之棲賢寺。末後又奉诏住真州(今江蘇揚州)長蘆山崇福禅院,賜號圓通,座下徒衆有上千人。
法秀禅師住長蘆期間,與樞密史蔣穎叔爲方外之友。蔣穎叔平生雖然也研究佛心宗,但是他執泥于經教,曾撰有《華嚴經解》叁十篇,頗爲自得。一日,蔣穎叔上長蘆拜訪法秀禅師。他在方丈室的牆壁上題寫道:“余凡叁日遂成《華嚴解》,我于佛法有大因緣,異日當以此地比覺城東際,唯具佛眼者當知之。”法秀禅師見後,便對蔣穎叔說道:“公何言之易耶?夫《華嚴》者,圓頓上乘,乃現量所證。今言比覺城東際,則是比量,非圓頓宗。”接著又說道:“異日,且一真法界無有古今,故雲十世古今終不移于當念。若言異日,今日豈可非是乎?”接著,法秀禅師一步辯駁道:“具佛眼者當知,然經曰平等真法界,無佛無衆生,凡聖情盡,彼我皆忘,豈有愚智之異?若待佛眼,則天眼人眼豈可不知哉?”將穎叔被駁得啞口無言,于是禮忏拜謝。
法秀禅師平時接人皆平等冷峻,不留情面。當時,李伯時是一代著名畫家,擅長畫馬,一日,訪法秀禅師。法秀禅師呵斥道:“汝士大夫以畫名,矧又畫馬期人誇,以爲得妙妙,人馬腹中,亦足懼!”于是李伯時便絕筆。法秀禅師遂勸他畫觀音像,以贖其過。另有文士黃魯直(庭堅),喜作豔詩,時人爭相傳閱。法秀禅師呵斥他道:“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魯直笑道:“又當置我于馬腹中乎?”法秀禅師道:“汝以豔語動天下淫心,不止馬腹,正恐生泥犁中耳!”
北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法秀禅師示疾,英宗诏醫官爲他切脈。法秀禅師仰視著醫官,說道:“汝何爲者也,吾有疾當死耳!求治之,是以生爲可戀也。平生生死夢,叁者無所揀”,說完便將醫官打發走了,並喚侍者幫助沐浴更衣。然後作偈曰:“來時無物去時空,南北東西事一同。六處住持無所補--”法秀禅師寫完第叁句後,沈默良久。這時監院和尚上前說道:“和尚何不道末後句?”法秀禅師道:“珍重珍重”。說完便奄然而化。春秋六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