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接覺如珠牡表心願試珠牡覺如多變幻
賽馬的時間和路程均已商定,嶺部落的人對賽馬的事已無人不知、無個不曉。但是,被驅逐出去的覺如怎麼樣了呢
總管王惦念著他母子二人,嘉察常在夢中和弟弟相見,嶺部落的百姓們也盼望著他們母子早日回來。特別是要讓覺如知道賽馬這件事,叫他回來參加比賽,奪得王位。但是派誰去告訴這個消息呢
如果沒有合適的人去,覺如母子是絕不會回來的。要是覺如不回來,那麼靠誰去戰勝晁通,戳穿晁通的陰謀呢
老總管傷透了腦筋,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合適的人選。正當絨察查根苦無計策時,嘉察和丹瑪來見他。總管王想,或許他們有辦法
嘉察和丹瑪果然是來給叔叔出主意的。他們說,要請覺如母子回嶺地,非森姜珠牡姑娘不可。
老總管的眼睛突然一亮,心中高興極了,怎麼沒想起這個主意來呢
于是吩咐嘉察馬上到嘉洛家,對森姜珠牡說明這個情況,一定讓她去接覺如。
嘉察和丹瑪奉命來到嘉洛的牧場上,在帳房中見到了森姜珠牡和她的阿爸嘉洛敦巴堅贊。這父女二人也正在說著賽馬大會的事,只聽敦巴堅贊說:
“他們母子本來就沒什麼錯,驅逐出嶺地是不應該的。現在,到了這個關鍵時刻,正是他母子回來的時候了。”
“誰知道那些所謂壞事竟是覺如變化出來的呢
!”珠牡想起了正是自己看見了覺如變化出吃人、殺人的景象,然後報告給老總管,覺如母子才被驅逐的事。她心裏一直在懊悔。要不是自己的報告,覺如母子絕不會被趕出嶺地。可是現在錯已鑄成,有什麼辦法呢
有的過失可以彌補,有的錯誤永難追悔。珠牡在心中默默地念誦著“總管王啊,可一定要派個合適的人去請覺如母子回來啊。況且,我已經成了賽馬的彩注, 如果覺如不回來,那賽馬得勝的一定是晁通,可晁通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能嫁他
”
這珠牡本是白度母(注1)的化身,聰敏美麗,心地善良。光明的太陽比起她來還嫌黯淡,潔白的月亮比起她來還嫌無光,豔麗的蓮花被她奪去了光彩,死神見了她也將唯命是從。所以,嶺部落把她作爲賽馬的彩注,是很有吸引力的。嶺噶布英雄的人們,無論尊卑,無論長幼,大家對能得到珠牡,比起王位和七寶來說,欲望更加強烈。
見嘉察和丹瑪來訪,敦巴堅贊和珠牡父女倆忙起身相迎。二人說明來意後,心性耿直的英雄丹瑪唯恐珠牡不願前往,又提起覺如母子被逐出嶺地的原因。說得敦巴堅贊低頭不語,說得珠牡羞愧難當。嘉察見狀,忙安慰說:
“俗諺說:“與其把珍寶交給敵人,不如把它送給流水。”在這爭奪王位的關鍵時刻,爲了百姓能過上安樂的日子,必須把覺如請回來。覺如是勇武之聖,他一定能戰勝晁通,得到彩注。這樣,藏區百姓才能消除災禍,珠牡姑娘才會得到安慰。現在,只有珠牡去接覺如,他們母子二人才肯回來。”
嘉察的話說得在理,敦巴堅贊連連點頭,同時,也深深打動了珠牡。珠牡擡起頭望著嘉察說:
“嶺噶布的大英雄嘉察,覺如的哥哥嘉察,你可知道我心中的苦痛
自從覺如被放逐,我從沒有快樂,盡是痛苦,雖有六賢的良藥,心中的痛苦難除。如果我去能把覺如接回來,就是拼上性命,我也要把這件事辦好。”
嘉察和丹瑪沒想到珠牡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並且如此誠心誠意。他們被珠牡的一番真摯動情的言語感動了,衷心地爲她祝福,願她此番前去,圓滿成功。說著,他二人退出大帳,珠牡也起身去收拾行裝。
這一天,當珠牡行至東柏日出的側谷時,一片曠野荒郊,杳無人煙。眼看天色突然灰暗起來,珠牡以爲要變天,急忙打馬快步前進。就在這時,像是從天邊飛出、平地升起似的來了一黑人黑馬,手裏拿著黑色長矛,橫在珠牡的馬前。黑人並不說話,只是細細地打量眼前這個美麗的姑娘。只見她身體輕盈得像柔枝修竹,面容似初升明月,雙頰似塗朱抹紅,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正驚恐地瞪著自己。還有那黑油油的一頭長發披在腦後,上面有琥珀、松石和珊瑚的發壓,胸前挂著瑪瑙的項練和紅寶石的護身佛盒,玉手上戴著藍寶石的手镯和金指環,棗紅袍子上鑲著獺皮邊,錦緞靴子上繡著彩虹般的絲線。
珠牡見面前這人,面如黑炭,目似銅鈴,猙獰可怖,早已嚇得叁魂出竅。令人驚奇的是,僵了半天,這黑人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既不動手,也不說話,不知是何道理。珠牡定了定神,剛要說話,面前的黑人終于開口了:
若不認識這地方,
這是夾慶瑤梅珠庫;
若不認識我是誰,
柏日尼瑪堅贊有名望。
我是左邊鐵來右邊銅,
銅臂鐵身金剛頭。
敵人的肉當菜吃,
敵人的血當酒喝,
敵人的財寶當戰利品,
我從來說到就辦到,
也不知道什麼叫慈悲心。
美麗動人的姑娘啊,
你身段秀美像天女,
飾品佩帶如星星。
富有和美麗難聚集,
爲何聚于你一身
你是哪家的尊貴女,
婆家又是哪氏族
我倆似乎有前緣,
不然爲何在這來相聚。
上策給我當伴侶,
珍貴飾品仍伴你身;
中策作一次情人,
首飾馬匹要離你身;
下策是光著身子回家去,
叁條道路隨你決定。
珠牡聽了強盜這一番話,料定自己在劫難逃。心想,一個清白女子,怎能做強盜之妻
!她索性心一橫,甯死不屈。誰知這樣一想,反倒不怕了,把眼睛一閉,只等受死。沒料到過了半天,不見動靜。睜眼一看,這黑人仍舊像先前一樣細細地看著她。珠牡忽然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于是對強盜說:
“要珠寶,可以給你,要首飾,也可以給你。可馬匹不能給,情人不能做,伴侶更不用提。如果你是好漢,就放我這弱女子一條生路,我還有大事要做,要去接覺如回去。”
黑人強盜一聽,說:“既然如此,我就饒了你。等你辦完事,第七天早晨,把你的首飾和馬匹送到這裏來。爲了證明你的誠意,請把你的金指環先交給我,我就放你過去。”
珠牡一聽,毫不猶豫地把金指環交給了黑人,這黑人黑馬頓時消失在荒野的盡頭。
珠牡繼續往前走,天色忽又明朗起來,曠野荒郊也不見了。只見對面叫七座沙山的一個沙崗上,出現了七個人。經過剛才的驚嚇,現在終于看見人了,珠牡心中驚喜萬分。不等她走近,那七人七馬停住了,大概是途中休息吧。珠牡打馬快步上前,見爲首的那個人,正安閑地倚在一塊大石頭旁;其他人在整理行囊,燒水做飯,忙做一團。珠牡一看這爲首之人,頓時呆住了。真美啊,珠牡還從未見過這麼英俊的少年。膚色像海螺肉一樣潔白細嫩,雙頰像塗了胭脂一樣紅潤。服飾華麗,儀態端莊。他正喜孜孜、笑眯眯地坐在那裏,像是沒看見珠牡一般。
珠牡的心被眼前這美少年深深地吸引了。她忘記了自己要幹什麼,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使命。甚至連自己也忘記了,只是大睜雙眼,怔怔地站在那裏。可那個英俊少年似乎沒有感到她的存在,並不理睬呆立在面前的珠牡,這是珠牡以前絕沒有遇見過的事。在嶺地,她一出門,能和她說上一句話,在別人看來是一種幸福;能聽到她的回答,對別人來說,更是一種享受。可眼前這個人,只是悠閑地擺弄著手裏的一根不知名的幹草棍,對嶺噶布的美人竟視若無睹。
半晌,珠牡才像從夢境中醒來一樣,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恥辱。在這美少年面前,自己還不如他手中的一根草棍。珠牡撥轉馬頭正要離去,美少年說話了:
若不認識我,
我是印度大臣柏爾噶,
要去嶺地求婚從此地路過。
珠牡一聽,又站住了。這個美少年要去嶺地求婚,不知是誰家的女兒。要是,要是……珠牡一陣心跳,臉紅了。
這一切都沒有逃過柏爾噶的眼睛:
聽說森姜珠牡美豔,
聽說敦巴堅贊富有。
不知是真是假,
不知我是不是能娶她。
果然珠牡的名聲大,連印度人都知道嶺地有我珠牡。聽到此,珠牡剛才的那種自卑感消失了。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珊瑚發壓和黃金護身符,心中暗想:幸好剛才飾物沒被強盜奪去,只是,只是少了一只金指環;不過,這也沒什麼。珠牡想著,把頭 昂了起來,又聽到那俊美的印度人繼續說:
上等女人如天仙,
福壽榮華都俱全;
中等女人像明月,
隨著權勢呈圓缺;
下等女人似尖刀,
挑撥是非有本領。
上等女人如良藥,
對于衆人都有益;
中等女人像水晶,
損益無定隨緣移;
下等女人似毒花,
沒有真心對伴侶。
姑娘比山上的野草多,
情投意合的比黃金少,
我不缺黃金缺情侶。
姑娘啊,
我長途跋涉到此地。
姑娘啊,
我不娶珠牡只要你。
聽了印度大臣的話,珠牡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的美貌終于使這個驕傲的王子傾倒;悲的是,天下的男人莫不都是這樣見一個愛一個
!他尚且不知我是誰,就要丟了珠牡來娶我,真是個貌美的負心人。但是,這一閃念的悲哀卻被欣喜之情壓倒了。珠牡幾乎不能自持,女性本能的羞澀仍使她盡量隱匿著自己的欣喜,但是眼中流露出的卻是脈脈含情的目光。她爲自己的貌美驕傲,爲能獲得美少年的愛慕自豪。她的矜持已降到了最低限度,她的笑容再也不能掩飾。她如醉如癡,無比欣喜,又驕傲地對柏爾噶說:
在這瑪麥七沙山頂,
高聳著白石崖上的珍寶;
被稱爲神采綽約的靈鹫,
身上六翼豐滿的就是我。
在這瑪麥七沙山腰,
豎立著白雪山上的珍寶,
被稱爲神駿轶群的白獅,
頭上綠鬃豐滿的就是我。
在這瑪麥七沙山下,
站立著嶺噶布的珍寶,
人稱豐姿明媚的珠牡,
身上聚集著青春嬌容的就是我。
天鵝在瑪旁湖中生活,
絕不會棄湖飛向他方,
大臣您既想念著森姜珠牡,
輕易把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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