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宗六祖延壽大師
延壽大師(公元904-975年),唐末五代十國時僧人。俗姓王,字沖元,本是江蘇丹陽人,後遷居浙江余杭,吳越王錢穆時,曾爲余杭庫吏。青年時既信仰佛教,戒殺放生。年二十八任華亭鎮將。督納軍需。見集市中魚蝦飛禽等,每生慈憫心而購之放生,後來因擅自動用庫錢買動物放生,事發之後,王鎮將被判處死罪,押赴市曹處斬之際。面對死刑,王鎮將鎮靜自若,毫無懼色。自言:“吾爲活數萬生命而死,死又何憾!”文穆王知道王鎮將擅用庫銀並無私用一文。同時也贊許王鎮將的慈心善舉。便將其特赦免刑釋放。並聽其投明州四明山(今浙江鄞縣境內)龍冊寺翠岩令參禅師剃度爲僧,法名延壽,字智覺。由此而成就了後來在中國佛教史上名揚四方的高僧-延壽大師。是歲大師年方叁十,時維公元933年。
大師自少天資過人,年十六時,曾著《齊天賦》獻于吳越王錢穆。出家以後,非常用功修行,“執勞供衆,都忘身宰”、“衣不缯纩,食不重味,野蔬布襦,以遣朝夕”是《宋高僧傳》中所記延壽大師在寺院修行的生活寫照。在龍冊寺住了一些日子後,延壽便拜辭令參禅師,出外參學。初于金華天柱峰下習定九旬,後往天臺山德韶禅師處修學禅法。德韶是禅門法眼宗創始人文益大師的弟子,禅學功夫甚深,吳越王曾禮其爲國師。延壽在禅學上的成就即是來自于德韶禅師的座下,《宋高僧傳》記雲:“永明(延壽)在德韶會中,普請次,聞墜薪有聲,豁然契悟,乃雲:“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山河並大地,全露法王身”。延壽在禅學上的功夫因而被人認可,也因此而得德韶禅師傳法成爲禅門法眼宗的第叁代傳人。延壽居天臺山時,常在國清寺裏,結壇修習爲時二十一天的《法華忏》,後來又往金華天柱峰誦《法華經》,曆時叁年之久。佛學修養與禅定功夫與日俱增。在天臺山修學期間,于禅觀中見觀音菩薩以甘露灌其口,因是而獲大辯才。又于中夜經行時忽覺普賢菩薩之蓮花在手。由是大師感于自己終身的修行趣向未有決定,遂上智者岩,作二阄,一名“一心禅觀”、一名“萬善莊嚴淨土”冥心懇禱之後,曆經七次信手拈起的都是“萬善莊嚴淨土”那一阄。于是延壽大師才下定決心開始一意兼修淨業。
後周太祖廣順二年(952)延壽前往奉化雪窦寺任住持。開展弘化事業,講授禅學法要與淨土理論。依從他學習禅理與淨土學問的人爲數甚多。而此時的延壽也開始著筆著書。《雪窦寺志》中有記載延壽是在雪窦寺完成《宗鏡錄》的初稿。
宋太祖建隆元年(960),吳越忠懿王下诏邀請延壽大師往杭州,主持複興靈隱寺的工作,梵刹因之得以中興。一年之後,延壽遷往鄰近的慧日山永明寺(即淨慈寺)居住,從其教者,有兩千余人之多。爲表明自己的旨趣而作偈曰:“欲識永明旨,門前一湖水。日照光明生,風來波浪起。”延壽大師在永明寺這一住就住了十五年之久,完成了他一生中許多重要的事。延壽大師又稱“永明和尚”也是因此而來。忠懿王深爲器重大師的德行,诏賜名號爲“智覺禅師”。“永明延壽大師”的名聲也因此而遠揚于四方。
延壽大師在常住永明寺期間常爲七衆弟子授菩薩戒,日定一百零八件佛事爲常課,主要是受持神咒、禮佛忏悔、誦經、坐禅、放生、說法等,每夜則于曠野施食予鬼神等類。此外每日定念十萬聲阿彌陀佛聖號,常往別峰經行念佛,隨從者常達數百。時人常有聽聞螺貝天樂響于天際。這些行事在《慧日永明寺智覺禅師自行錄》中則有詳盡的記載。此外,在北宋開寶叁年(970),步入晚年的延壽大師奉诏于錢塘江邊的月輪峰,督建一座高達五十余丈共九層的六和塔,以作鎮潮之用,巍巍立于江邊,蔚爲杭州一大景觀。
延壽大師居永明寺時,除了修行、弘法之外,同時也注重于將自己的修行體驗與對佛學的研究心得,整理成文字。數量達一百卷之巨的《宗鏡錄》即是在此時定稿刊行的。其它的著作如《萬善同歸集》六卷、《神棲安養賦》、《唯心決》、《受菩薩戒》、《定慧相資歌》、《警世》各一卷等書,也是相續在永明寺寫成而傳于世的。
北宋開寶七年(974),年事已高的延壽大師,又再次回到久別的天臺山,在山上開壇傳授菩薩戒,一時引來約一萬余人的求受戒者。這也是他最後一次主持大型的傳戒法會。此後歲月,大師自知世緣無多,便閉門謝客,專心念佛,誓生淨土。第二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大師晨起之後,焚香禮佛,普告大衆,趺坐而化。世壽七十有二,僧臘四十二歲。荼毗後的舍利,鱗砌于全身。太平興國元年(976)門人立其塔于大慈山並建塔院以爲永記,宋太宗賜塔院匾額曰“壽甯禅院”。後有遊僧自臨安來山經年繞塔,人問何故?答言:“我病入冥,見殿左供一僧像,詢之知乃杭州永明禅師也,已往生西方上上品,王重其德,故禮敬耳”。是以仰慕大師故,特意來此瞻禮舍利寶塔。可謂是淨土教史上一大奇聞。大師寂後,越二十五年,即宋鹹平元年(1000)真宗下诏敕賜延壽所居之永明寺爲“資聖寺”以表緬懷聖德之意。宋崇甯五年(1106),徽宗下诏追谥延壽爲“宗照禅師”。以至清代世宗雍正皇帝又加封名號爲“圓妙正修智覺禅師”。
延壽大師集禅門法眼宗第叁代宗師與淨土宗六祖爲一身。是以其佛學思想必是禅與淨的相結合者。而會宗各家之說導歸西方淨土則是其佛學思想之特色所在。延壽將密教之密行及法相、叁論、華嚴、天臺等諸學說並及淨土理論折衷而綜合爲一。此等倡舉,開曆史之先河,遂成一時之風氣,使之啓迪了後來佛門諸宗並合修學的端倪。
延壽居永明寺十五年間,日行一百單八件佛事,這些行事中可以看出,幾乎包羅了當時佛家各宗所倡行的修行方式。可以說是各宗各派皆具,樣樣法門全備,于此行事中,恒以淨土爲依歸,將所有行持皆回向往生淨土,是其總持的旨趣所在。從延壽大師的代表作-《宗鏡錄》中可以窺得其佛學思想的大概,將當時盛行于世的佛教行法與理論,融會而貫通之,而使自家的思想體系別具特色,自成一家。在《宗鏡錄》的問答卷裏,用連綿不斷的問答形式,羅列了天臺、賢首、慈恩等宗的教理,並于引證章中,旁征博引,引證了大乘經典一百二十種,西天東土諸祖法語一百二十種,賢聖集六十本,共計叁百種言說,目的即是在于說明此是“總一佛乘之真訓,可謂舉一字而攝無邊教誨,立一理而收無盡真诠,一一標宗,同龍宮之遍覽,重重引證若鹫嶺之親聞,善令面雲立雪之人,坐參知識,遂使究理探玄之者,盡入圓宗”。由此可以看出書中論點也是在诠釋,延壽所倡導的禅教同佛說,本來是一致的理念。其引經據典,廣集佛言祖語,旨在說明一切事理皆本一心,性相圓融,佛法一致,各宗所行的教法,最終都歸“心宗”,所有佛陀所教的行法都能圓融互通,正和《宗鏡錄》卷二十四中說的“此宗鏡中,無有一法而非佛事”這個道理相契。
將所有佛法,判釋爲歸于一心法門,此種觀念也是延壽大師推行淨土,一心趣向極樂的動力根源。縱觀《宗鏡錄》全書,處處可見延壽精辟的佛學妙理,書中傾注了大師畢生大部分的心血。清代雍正皇帝閱此書後,給予了“爲震旦宗師著述中第一妙典”的高度評價。這部百卷巨著自成書以來,便流行于世廣爲人傳誦,甚至遠播海外,據《佛祖曆代通載》卷十八記雲:“高麗國王,覽師言教,遣使齋書,敘弟子禮,奉金镂袈裟,紫金素珠,金澡罐等,彼國僧叁十人,親承印記,歸國各化一方”。是中所記高麗國叁十僧彼時乃是得延壽相傳的禅法,歸國後而使法眼宗禅法傳于東海。也正因如此,作爲延壽佛學思想的主流之一的法眼宗禅法,能流行于異域,反而中國卻未見其盛。今人蔣維喬所著《中國佛教史》一書中,有雲:“厖自是法眼宗弘揚于高麗,而中國反衰矣!”這是延壽大師禅法影響遠及高麗的史實記載。
作爲淨土宗的祖師,最能凸顯延壽淨土思想的莫過于世人熟知的“四料簡偈”,其文曰:“有禅無淨土,十人九磋路,陰境若現前,瞥爾隨他去;無禅有淨土,萬修萬人去,但見彌陀佛,何愁不開悟;有禅有淨土,猶如帶角虎,現世爲人師,來生作佛祖;無禅無淨土,鐵床並銅柱,萬劫與千生,沒個人依怙”。從這四句偈語中,可以看出延壽大師的修行態度,偈中指明,世人修禅固可,但須以淨土爲依歸,其中第叁句,就是標明禅淨雙修的好處,而以延壽個人的立場來說,禅淨雙修是最理想的修持法門,他認爲弘宗演教是僧伽的本職,所以出家僧伽宜應禅淨雙修,如此才能現世爲人師,廣弘教法以利他;來世作佛祖,圓滿聖果以自利,如此,則自他二利圓成,而一般的學佛者,若非上根利智之人,則應專修淨土念佛法門,因爲念佛求生淨土是有保障的,所謂的萬修萬人去,但見彌陀佛,何愁不開悟?若是單修禅教而摒棄淨土則十有八九會有危險,要是無禅又無淨土,那將是萬劫千生輪轉叁途六道,受苦無盡了。這四句偈語,言辭簡練,但卻義理明朗,足可作爲從教學佛者修學的准則,對于後世的影響,頗爲深遠,時至今日,仍富有生命力。
延壽大師作此四料簡的最初動機是在于欲矯正唐末以來學佛者重禅而輕淨土之時弊,以禅宗祖師的身份與修禅的豐富閱曆,會合修持淨土法門的心得,作此四料簡偈是最有資格且最具權威的了。淨宗十叁祖印公對此四料簡極爲贊賞,曾言:“夫永明(四料簡)乃大藏之綱要,修持之高擡貴手”。又雲“(四料簡)字字皆如天造地設,無一字不恰當,無一字能更移。”足見四料簡在于淨業學人而言,實是重要也。
此外,延壽主張的禅淨雙修的行法,在當時來說可以起融解禅門與淨土學者之間固有爭執的作用,也使得後來宗門教下諸多的行者,漸能接受各修不同法門但皆能領納淨業,並歸淨土的這一理念,縱然說,自隋唐以降,佛教各宗林立,淨土之思想或多或少,已被大乘各宗之所納受。如天臺之智者、華嚴之杜順、叁論之吉藏、法相之慈恩、律宗之道宣等皆專弘一宗而兼修淨土的。當然此中之淨土包括了彌陀淨土與彌勒淨土等,再者如禅宗有百丈禅師于叢林清規中,鐵定僧在荼毗時,稱念南無阿彌陀佛聖號,用助念之功,以求亡者得生西方淨土的例子,但真切促使求生淨土的思想完全融入諸大乘教派,並且蔚然成風者,實乃延壽大師之功。
綜上所述,可以全窺延壽大師于禅于淨的功績。其所倡導並身體力行的禅淨雙修的行法,在佛教行門中獨立一幟,影響著無數的修行者步其後塵,依教修持,因而無論是禅門行者或是淨宗學人,都是萬分景仰延壽大師。《蓮宗寶鑒》雲:“師(延壽)志誠殷重,專以念佛示人,同生淨土,世稱“宗門之標准,淨業之白眉””。此嘉贊之語,如實地點明了大師在佛教中的地位及其影響力。衆所周知,現今佛教叢林中例行的紀念阿彌陀佛的誕辰日,即是以延壽大師的生日爲准,直接地將其奉爲“阿彌陀佛的化身,這又是一例後世淨業學者緬懷敬重延壽大師的左證。延壽大師集禅教、淨土于一身,志心淨土,兼修萬善衆行,治學深嚴,懿行高尚,值得世人歸敬,延壽大師生西後,其嘉行偉績于教之內外廣爲傳誦,稱揚贊歎之語不絕于篇。清代世宗雍正皇帝在禦製《萬善同歸集》序文中雲:“近閱古錐言句,至永明智覺禅師,觀其《唯心決》、《心賦》、《宗鏡錄》諸書,其于宗旨,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至高至明,至廣至大,超出曆代諸古德之上,因加封爲“妙圓正修智覺禅師”。其倡導之地,在杭之淨慈。敕地方有司,訪其有無支派,釋人承接,修葺塔院,莊嚴法相,令僧徒朝夕禮拜供養。誠以六祖以後,永明爲古今第一大善知識也!”又于《宗鏡錄》序文贊延壽大師曰:“實爲震旦第一導師”。縱觀曆代淨土諸祖,得曆代帝王之加封嘉獎者不乏其人,然贊之以美名若此,則爲稀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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