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所有人

　　葛印卡老師

　　以下這篇文章是葛印卡老師于1979年，完成爲期十年的內觀老師生涯所寫的。1979年，葛印卡老師完成了頭十年只在印度傳法的決定。之後的十二年，許多重要的發展紛紛展開，像是葛印卡老師定期到國外教導正法、還有在印度以外的地方建立中心並舉辦全年內觀課程、委任助理老師和設立內觀研究所。然而，這篇文章仍適用于今日。

　　1969年六月二十日，我所尊敬的烏巴慶老師正式派任我爲內觀老師(vipassana-acariya)此一重責大任。兩天後，我離開我的出生地緬甸前往印度。這真是一個喜悅和備受祝福的事情。離開了我神聖的出生地自然讓我覺得遺憾，緬甸對我來說宛如天堂。但能夠來到法的故鄉印度，此一光輝的前景讓我不再感到遺憾，這個土地曾被許多佛陀與聖賢駐足，也是我祖先的神聖之地，這片土地將成爲我未來人生的活動場所(kamma-bhumi)。

　　烏巴慶老師有強烈的正法願望，他希望緬甸能夠將這個恩情償還給印度。兩千多年以來，緬甸從內觀的發源地印度，接受了這個能帶來利益的方法。現在他覺得這個方法必須很謙卑地傳回到印度，只有如此緬甸才算盡了義務。

　　烏巴慶老師曾希望自己能擔當此一重任，但是卻遇到許多的障礙。因此，他希望能夠由我承擔此職責。事實上，他一直等待適當時機出現。

　　我經常回想，這個契機的到來，是由于先前我年老的母親回到印度後病倒。雖然在當時緬甸政府並不允許公民出國，他們還是基于同情的理由，發給我護照讓我能夠去印度。印度政府也給我同樣的幫助，提供給我所需的簽證。我由衷地感激這兩個政府。

　　烏巴慶老師對于我能夠去印度，感到非常的高興，他將長久以來所珍惜的願望委任給我來實現。我雖然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仍接受了這個重任，因爲我自己也有恩情要償還給我所敬愛的老師。

　　這位偉大的聖人充滿了純淨的愛，他教我這個美好的方法，並且幫助我打破無明之殼。他給了我新生命，教導我如何在自身之中發展了知自我、了知真理的能力。除此之外，他就像是一位仁慈奉獻的父親，多年來培育我學習這個方法，幫助我在正法中成長茁壯。因此，就算只能償還些許的恩情，無論我的能力如何，我都准備好去接受這個最沈重的職責。

　　這真的是一個重大的責任。縱使現今印度尊重佛陀並且引以爲豪，但是人們卻普遍反對他的教導，純粹是因爲對于佛陀的教導有著錯誤的認知。對于兩千多年以來的誤解與對立，我們又能怪誰呢？我本人就曾經參與其中，出于對哲學信仰的執著，我自己也曾加入反對陣營。但透過烏巴慶老師慈悲的法流，讓我能夠學習佛陀所教導正法的實踐性，溶解了我所有的誤解，我的抗拒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樣地，佛陀教導正法的實踐性也消除了許多人的誤解與抗拒，這個情形持續在發生著。正法真正的本質顯現出來，讓每一個人無論背景是什麼，都能接受並得到利益。這個純淨的、普遍性的正法就是佛陀所教導的。他揭示了戒、定、慧的實修方法。正法不是信仰和哲學上的空洞討論和爭論。純淨的正法並不是導致宗派産生的原因。正法只是讓一個人得到真正的利益，也讓所有人都得到真正的利益。

　　正是這種普遍性的、普遍有利的正法本質吸引了我。這也是它能夠持續吸引，這個國家中許多有智慧的人的原因。偉大的佛陀，偉大的正法，偉大的正法本質！(Aho Buddha, aho Dhamma, aho Dhamma-sudhammata!)。佛陀的偉大在于教導普遍性的正法，正法的偉大在于能夠適用每一個人和所有人，正法本質的偉大在于任何一個具有普通智力的人，都能夠練習並且從中獲益。我很感謝這個美好的、普遍性的正法，它超越了宗派主義的狹隘思想。盡管最初是困難的，純淨的、普遍性的正法力量，讓內觀成爲服務廣大衆生的媒介。

　　當然一開始是有些困難。其中之一就是，在這個有著六億人口的國家，我所熟識的人不會超過一百個，而其中我能稱爲至交的人，光用手指頭就可以數出來。我最親近的人自然是我家庭的成員，他們已經定居在印度，但我發現他們已經致力于練習不同的禅修技巧，而這些技巧對于內觀是有害的。基于這種情況，我不能指望我的家族能夠給我任何的協助。然而，他們仍提供了協助，對此我永遠不會忘記也心生感激。我願將學習正法所得到的功德與他們分享。

　　在過去的十年之中，數以千計的人從印度和國外來學習內觀，全部是因爲正法的力量。許多人顯然與我並不熟識，但很快地，我發現他們就像是我已經認識很久的舊識一樣。

　　來到這裏的人，有許多是因爲過去曾經做過善行，讓他們現在可以接受純淨的正法種子，當時機成熟時就會結出善果。我非常感激這些人，他們給了我機會讓我以正法來服務他們，也讓我償還了一小部份欠我老師的恩情。然而也有一些人來學習這個方法，並且很自然地成爲推動正法的一部份。他們提供如此偉大的服務！當我回顧過去十年，若幹的面孔浮現在我的腦海，他們奉獻了自己，以心念、體力和財力來安排並管理內觀園區。

　　當時並沒有教導內觀的中心。主辦人員不得不尋找硬體設施來舉辦內觀課程，例如活動場地(dharmashala)或是學校。他們必提供學員住宿。當有人在課程中生病時，必須安排醫療和特別的膳食。爲了照顧禅修者，在這十天之中，主辦人員必須將個人的事務擺在一旁，隨時待命著。而這工作並不只局限在這十天之中，課程開始，有籌備和連絡學員的工作要做。在課程結束後也是如此，通常都是少許人做這許多的工作；像是歸還器材給付租借的費用，替學員安排火車的定位等等。有數不完的工作，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在課程完成的時候都等待著主辦人員去處理。縱使這是沈重的負擔，我發現主辦人員們都面帶微笑地去完成他們的職責，他們純粹是出于自願來爲法服務。

　　這些人並沒有從他們的服務中得到物質上的好處，甚至是名聲或名利，他們也並不期待能夠如此。他們純粹是因爲從這個美好的方法中得到利益，並且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夠得到利益。

　　當我回想起這許多正法仆人的面孔，我感到一股愉悅的顫抖貫穿我的全身。我試問我自己，要是沒有他們無我的服務，這個偉大的工作是否有可能在十年內完成？

　　爲了向烏巴慶老師獻上致意，這些人奉獻自己，承擔在伊格德布裏(Igatpuri)、海得拉巴(Hyderabad)和齋浦爾(Jaipur)建立中心的工作。許多禅修者提供幫助，在中心內興建設施，他們都是付出而不求任何回報。他們的服務是真正的無我和純淨。有些人提供大型捐款，並不是期待自己會因此得到名聲或名利，或是在中心有特別的待遇。所有提供正法服務的人們，並不認爲自己的幫忙可以換取在組織中特別的地位、職位或權力。我深深地感激這些無我的正法仆人。

　　爲正法服務的人不只局限于印度的禅修者，許多西方的年輕內觀學員也奉獻了自己的時間來服務正法。有幾位在法崗(Dhammagiri)過著真正隱士的生活，有需要時，他們也樂意地布施勞力，像是一般勞動者一樣地忙碌著。他們的熱心服務讓其他人得到喜悅和對正法的啓發。

　　印度以外的地方也是一樣，許多人從事自願的正法服務。世界上許多不同的國家都有傳播內觀的訊息和提供禅修者一個禮拜共修一次的地方。課程也定期地舉辦著。許許多多的印度的和西方的禅修者都值得我感謝，雖然我知道他們並不是爲了得到我的感謝而付出。

　　過去十年當中，有許多的內觀課程在不同宗教團體的活動場所舉辦，有佛教、耆那教、印度教、回教和基督教。因爲各種宗教組織領導人的雅量，這些課程才有可能完成。如果他們有一絲毫的宗派狹隘思想，就不會允許在他們宗教活動的場所中教導內觀禅修。他們廣闊的胸襟特別顯著的地方，就是同意在課程進行的期間，停止所有的儀式、禱告和吟誦，來避免對內觀的教導造成沖突或幹擾。

　　在肯達拉(Khandala)的聖瑪利教堂舉辦內觀課程的時候，主要的內殿用來當做禅堂。課程進行期間，不只是每日的禱告，甚至是禮拜天的彌撒和布道都暫停。在卡奇(Kutch)古吉拉特(Gujarat)甯果(Ningal)的清真寺連續舉辦兩次課程的時候，爲了禅修者的利益著想，每日的禮拜和禮拜五的會衆祈禱(namaj)都停止。在印度的寺廟中，就連慣例鳴響鍾聲祈禱都暫停了。這些行動都證明這些宗教組織守護者寬闊的胸襟和氣度。所有的宗教組織都非常樂意地去協助學員，讓他們學習這個能夠打開內心枷鎖的普遍性法門。

　　內觀禅修的方法在緬甸已經維持了超過千年，但它的純淨性只有少數人保存著，老師到學生不間斷的鏈結。有許多的僧侶並不知道這個在此時此刻(sanditthika)就能帶來立即成果(akalika)、具體成效的方法。有不少備受尊重的比丘想要從烏巴慶老師那裏學習這個奇妙的方法，但他們卻猶豫了，因爲這違反了緬甸的出家人不能和在家人學習正法的傳統。基于這個理由，烏巴慶老師強烈地被要求穿上僧袍，讓這些出家人可以在沒有任何障礙下從他那裏學習。

　　盡管如此，烏巴慶老師有他自己的堅持。縱使會受到限製，他都必須依照自己對于法的了解去行動。他的理想是以在家人的身分來過比丘的生活。因此，縱使在緬甸有許多的僧侶相信，烏巴慶老師知道這個方法能夠讓人達到最終的目標、達到全然解脫；這也是僧侶離開俗世所要追求的唯一目標。但是他們仍然覺得無法打破這個傳統；跟烏巴慶老師學習禅修。

　　美好的是，在印度就不是如此！過去十年裏，有許多的僧侶和隱士來跟平凡的在家人學習正法，他們並不擔心因此喪失名譽。來這裏學習的人當中，有些是佛教比丘的領導者，他們是極具名望的研究學者與老師，有在他們社區裏著名的耆那教莫尼(munis)和尼師，有基督教的牧師與修女，還有知名的印度教托缽僧(sannyasis)。這些具有聲譽和地位的人，都將自我和名望擺在一旁，來跟一個在家人學習。他們以堅決的態度、熱切的努力來學習這個方法

　　他們所面臨最大的障礙就是，在課程進行的期間，他們必須停止例行的宗教儀式，縱使如此他們還是來了。事實上，有許多耆那教莫尼和尼師，因爲他們的戒律禁止搭乘任何有輪子或是機械的交通工具，必許走上數百哩來參加課程。他們學習正法的熱誠真是偉大，他們想要解脫的熱誠真是偉大，他們想要朝著這個目標邁進的努力真是偉大，他們律己的生活真是偉大！當然他們在過去世一定有做過崇高的善行，而這些善行引領他們朝著內觀禅修的方向邁進。當我回想起他們每一個人，我的心中充滿喜悅，我誠摯地禮敬他們。

　　我無意貶低在過去十年當中，爲了傳播內觀所作的努力，因爲這樣也會貶低許多人無我的奉獻。但事實上，直到現在這還只是一個起步，也只是一小步。在前方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以印度的堅實基礎，內觀的光芒必須遍布世界各地。

　　這是終生職責，也是攀爬陡峭的一座山。過程中，從裏到外都會有許多的障礙和困難。不只是和家庭和社會的責任造成沖突，而且也會和與正法相抵觸的事務産生對立。要面對這許多的困難，需要正法、堅毅、忍耐、熱誠和無我的強大力量。

　　面對極大困難的時候，我發現我在重擔之下屈膝了。然而非常迅速地我站了起來，拍掉膝上的灰塵，並且開始以增強的正法力量邁步前進。這旅程已經完成了的部份給了我啓發和力量，讓我繼續前進。而在路途中最大的幫助則來自于感恩的心，這也會是前方旅程的支柱。

　　因此，感恩持續在我心中流動著，首先是對于發現這個遺失的方法，並且用在自己身上讓自己受益的覺悟者佛陀，他以善巧和慈悲心將它傳遞出去，讓每一個人都能從中受益。我要感謝從覺悟者佛佗以來一直到烏巴慶老師等一連串的老師，他們讓這個美好的方法保有其原貌，因而讓我學習到它的純淨性。我要感謝我家庭所有的成員，他們提供的協助，幫助了傳播正法的工作(Dhamma-duta)。我要感謝所有在正法道路上的夥伴和朋友，他們提供了合作與協助，他們的陪伴是我在這條道路上的寄托。

　　過去的十年當中，若我在行爲、言語或意念對于任何人做出任何錯誤的舉動，無論是我知道或是不知道、有意或無意地，我請求他們的原諒。

　　再次，感謝所有的人。

　　願衆生快樂

　　願衆生安祥

　　願衆生得以解脫

　　Anna vastra, vahana bhuvana

　　svarna ratna ka dana

　　saba danon se uca hai

　　srestha Dharma ka dna.

　　禮物可能是食物，衣服，運輸或住所；

　　禮物可能是黃金或寶石；

　　但比這些都還殊勝的禮物，是崇高的正法。

　　Dharama ratana sa jagata men

　　aura ratana na koya.

　　Dukkha dainya sare miten,

　　saba vidhi mangala hoya.

　　世界上，沒有任何寶石比得上正法之寶。

　　它滅除所有的痛苦與不幸，正法的道路上都是快樂。

　　—葛印卡老師法語

《感謝所有人》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