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論》大意之四
往下看。
于繩作蛇解見繩知境無
若了彼分時知如蛇解謬
論曰。如于非遠不分明處,唯見繩蛇相似之事,未能了彼差別自性,被惑亂故,定執爲蛇。後時了彼差別法已,知由妄執诳亂生故,但是錯解無有實事。複于繩處支分差別,善觀察時,繩之自體,亦不可得。如是知已,所有繩解,猶如蛇覺,唯有妄識。如于繩處有惑亂識。亦于彼分毫厘等處,知相假藉,無實可得。是故緣繩及分等心,所有相狀,但唯妄識。
這一段先是一個頌子,接著是對頌子的解釋。這部論其實往下都是這樣的格式,一個頌子,一段長行,相互間隔。
我們先說“于繩作蛇解,見繩知境無”,這兩句是什麼意思呢?說在黃昏的時候,我正在路上散步,猛然看見前邊兒不遠處有一條蛇,一下子嚇了一跳,可我又覺得這蛇怎麼不動,我想會不會是條死蛇呢?就仔細一看,自己也禁不得笑了:哪裏是什麼蛇,只是一段繩子而已。
論文中的“非遠”就是不太遠的地方,太遠的地方不會出現把繩看成蛇的情況。比如說我在這兒,看見好幾裏外有一條蛇,這根本不會的。這兒我就想起有文章說,在泰山上看大海,作爲文學作品也可以,但實際上是不行的,站在泰山頂絕對看不見大海的,泰山距大海還有好幾百公裏路,你的眼能看幾百公裏?我們在九華山,有人說站在天臺看見長江,也是不可能的,人眼看一百多裏遠是比較困難的事兒。站在泰山上往東看,你知道東邊兒有大海,于是你說那太陽就是從大海中升起的,你站在天臺往北看,知道那邊兒有長江,于是你說看長江,這些都是合理的想象而已,不是事實。太遠了。“不分明”就是不大清楚,光線不好,我說是黃昏,其實也不見得非是黃昏,只要光線不大好,或者天大霧,甚至說眼不大好也行,我眼睛近視,我若把眼鏡摘掉,那也看不清。“處”,處所、地方。“事”,這麼一個事兒,什麼事兒呢?這裏就是說的把繩看成蛇這回事兒。“差別”就是彼此不一樣,什麼不一樣呢?這兒說“自性”,在這一段兒中,是說繩的自性(自體)與蛇的自性(自體)不一樣。繩的自性(自體)與蛇的自性(自體)不一樣這句話,再通俗點兒說,就是說,繩與蛇根本就是兩碼子事。我們常說,諸法無自性,可這兒說繩的自性、蛇的自性,得注意,雖然都是自性這兩個字兒,可內含卻不一樣。
這個例子說實在的,是佛教中翻來覆去地說的例子,幾乎可以說是說爛了。但到底這個例子是要說明什麼呢?各有各的理解,我想這個例子是破事兒的,說我一下子被一個不分明境所惑,起了一個分別,到我後來覺察了,才知道自己當時的那個分別是多麼的荒唐,才知道自己當時的分別是虛妄的。這只是一個比喻,其實是說,我們現在所覺察的東西都是虛妄的、荒唐的,但我們現在還沒有搞清那條蛇其實只是一段繩子而已。
這個頌子的後兩句是“若了彼分時,知如蛇解謬”,我們再看它。在長行中陳那論師有解釋,我們還是看陳那論師的說法。“複于繩處支分差別”,“複”就是接著。“支分差別”是說,繩也是由一縷縷的麻編結成的,這一縷縷的麻就是“支分”,把繩仔細研究,分成一縷縷的麻,這一縷縷的麻也是各不相同,這個就叫“支分差別”。“不可得”,是說本來認爲是蛇,仔細一看,只是一段繩子而已,這就是根本沒有蛇這回事兒,“蛇不可得”,但把這繩子再一仔細推究,只是一縷縷的麻而已,繩也不可得!“彼分”,是把繩分成一縷縷的以後,成了一一支分。“毫厘等處”,是把繩分析成一縷縷的麻,把一縷縷的麻再分析下去,分析到很細微很細微,這時候你會發現,連這一縷縷的麻也不知道到哪兒了。這實際上就是量變引起質變。本來的蛇,是妄執,其實是一段繩子,本來的一段繩子,是整體“1”,把它往下邊兒分,量變到一定程度,繩子沒了,成了麻,再往下分,又量變了,連麻也沒了。
說蛇不實在就行了,何苦要再把繩也給分分(繩一分就毀了)?
我看見這段繩子以爲是蛇,嚇了一跳,當我看清了只是繩以後,我想,這段繩子能夠嚇我一跳就也可能嚇別人一跳,爲了它不嚇別人,所以我就把它給毀了。在《地藏經》中說,我入了險道,地藏菩薩會來救我,把我領出險道,他把我領出險道後,對我說,你見了別人,也要告訴他們,這是一條險道,不要讓別人也走到這條路上來。我現在把那段繩子毀掉就是聽從了地藏菩薩的教導。
這樣來看,這個頌子的前兩句是第一重虛妄,蛇根本就沒有,有的只是繩,後兩句是第二重虛妄,連繩也是無實體可得。
這是說我們眼見、耳聞等境界都是虛妄的。往下看第二個頌子。
諸有假設事詳觀自性時
從他皆假名乃至世俗境
如于繩等支分之處,別別分析,審觀察時,知無實體,唯是妄心。如是應知,一切諸法,但是假名,如瓶衣等物,藉埿縷等成,乃至言說。識所行境,未至破壞,名爲瓶等。言從他者,謂從世俗言說而有,非于勝義。 第一個頌子說,在前邊兒不遠不分明處,注意,這個其實就是說我們生活在無明之中。在前邊兒不遠不分明處,看見的蛇,是虛妄的。連組成蛇的繩子還照樣是虛妄的。那麼,有人要說了,既然根本就是虛妄的,爲什麼要叫它蛇,叫它繩呢?說這只是人們爲了方便而假設的,人們需要它有個名字,所以就給假立了一個名字。論文中的“別別”,是一個個,比如說,這張桌子,你能夠分析下去,一個人,你也能夠給分析下去,這就叫“別別”。“審觀察”就是仔仔細細地認認真真地好好研究分析。“妄心”,就是根本沒有這麼一個實在的東西,可人們需要,于是就給假立了一個。所有的東西都是這樣的。
下邊兒陳那論師還舉了兩個例子,一個是瓶,一個是衣。說瓶是什麼?一抟泥搞成了那麼一個形狀,可以裝東西而已,人們覺得還是給取個名字方便,需要一個名字,于是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瓶,瓶這個名字只是假立。那麼衣呢,也是這樣,其實只是一縷縷的線而已,人們需要它有個名字,于是給取了個假名,叫做衣,實際上真的有個衣嗎?根本沒有!瓶、衣都是因爲人們需要,于是以妄心給安立的假名。這個瓶、衣等,按世俗常識來說,千萬不能說沒有,不然的話,就是世間相違,但是,若按勝義來說,千萬不能說它有,不然的話,就有違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