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新世紀藏傳因明研究的思考
李巧藝
一、藏傳因明發展概況
因明是梵語Hetuvidya的意譯。因明學萌芽于西元前六世紀,略早于我國的墨辯和希臘的邏輯。在古印度,最早系統地研究因明的是正理派。印度因明分兩大系統,即古因明和新因明。龍樹、無著、世親等所寫的因明論著等屬于古因明。至西五世紀時,陳那對因明作了創造性的改革。他把因明學推到一個全新的階段,後世以陳那爲新因明的開祖。繼陳那之後,商羯羅主的《因明入正理論》是新因明的代表作,論述更趨系統化。護法的《唯識叁十頌釋》等,更純熟的運用新因明。
公元七世紀,印度因明傳入我國內地和西藏,有藏傳因明和漢傳因明之分,漢傳因明主要是以唐代貞觀年間玄奘翻譯的《因明入正理論》和《因明正理門論》爲主要經典,漢傳因明在當時盛極一時,但隨著法相宗的衰落,漢傳因明學也隨之沈沒,在宋元以後,因明典籍逐漸散失,在漢地幾成絕學。
印度因明傳入藏地,最早可追溯到寂護到西藏弘法。因明在藏地的傳播,大致可分爲譯介和藏人自著兩大階段。前者稱之爲“古量論”,後者稱之爲新量論。在八、九世紀,藏譯家吉祥積、智軍等人就把印度因明大師陳那的《因輪論》和法稱的《正理滴論》、《因滴論》、《觀相屬論》、《成他相續論》以及其他一些因明著作翻譯成藏文。十至十一世紀,佛教在印度衰微,印度大批佛教學者攜帶經卷(包括因明)來到西藏。西藏佛教經過百年亡絕之後又開始複興。獅子幢等人又譯出陳那的《集量論》,法稱的《量釋論》、《論議正理論》、《量決定論》以及法上的《量決定論廣注》等書。漢族學者僧祥炬與藏族學者端訓合作,根據唐玄奘七世紀的漢譯本,把《因明入正理論》也譯成藏文。至此,印度因明大師的主要因明著作全部譯成了藏文,德格版《丹珠爾》列藏文因明譯著就達六十六種之多。不僅如此,至今西藏的古刹大塔裏還保存著許多因明梵文原本。這些梵文原本在印度本土已蕩然無存。自俄·羅丹喜饒(1059——1109)翻譯和講解因明以來,藏傳因明在我國的藏區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和弘揚,並已完全融入到藏民族的文化之中,藏傳因明的發展已遠遠超過漢傳因明。
藏學者爲消化印度因明,寫出了許多重要專著。十二世紀,西藏學者法獅子在翻譯印度著作的同時,選取法稱《量決定論》的重點和難點,分別加以闡釋,著成《量論攝義頌》及自釋。此後八百年,藏文因明注疏之作和研究著作大量問世。十叁世紀,大學者薩班著有《量理寶藏》、《善說寶藏}和《因明寶藏》叁大部分。他系統地闡述因明義理,並對以往的因明學說進行評論、修正和補充,是藏傳因明中最重要的學術著作之一,它標志著藏傳因明有了自己的體系。十四世紀,格魯派始祖宗喀巴詳細研究陳那和法稱的全部因明著作以及有關《量釋論》的各種注釋書,認爲因明不僅是推理辯論之學,同時也是人們脫凡成佛的理論。他著的《七部量論入門》(或譯作《因明七論人門》)和他的弟子賈曹傑、克主傑著的《量釋論攝義》、《量論道要指津》、《正理藏釋善說心要》、《七部量論莊嚴祛惑論》,代表了黃教因明的新見解。此外,賈察·達瑪仁青著有《量理論解脫道導引》、《寶量論》、《正理滴論釋寶藏》。克珠傑著有《因明七論質疑明燈》、《因明學大海》。第一世達賴喇嘛著有《因明飾》和《四品注釋》等。
二、藏傳因明研究的現代意義
第一、藏傳因明爲因明研究提供了大量珍貴文獻資料。
因明傳入我國藏區雖然比漢地晚,但其譯著和專著數量之多,遠勝過漢傳因明,甚至超過了因明的發源地——印度。前蘇聯著名學者徹爾巴茨基曾評價說:“藏族的因明著作可以與中世紀歐洲學術著作相匹敵”,“它忠實地保存了黃金時代的印度文明和印度哲學的最傑出的成果”,意大利著名印度學家杜芝教授在著作中也多次表示:“正是由于中國人,許多關于印度思辨的重要文獻才得以保存下來,要不然,這些文獻早已散失無余。”
而要研究因明發展的曆史,就只能依賴于藏傳因明所保存的原本和譯本。藏傳因明的資料優勢顯而易見,但在我國精通藏漢文的學者不多,其中從事因明翻譯的學者更是少之又少,目前仍有大量的藏文著作未能漢譯。因此,我國內地學者對因明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玄奘幾部譯著及其弟子有關著述上面。資料來源上的匮乏給因明研究與發展都帶來了一定困難。
第二、因明是世界古代邏輯的一個特殊體系,藏傳因明繼承印度古代因明並有所創新,研究藏傳因明,挖掘藏傳因明的優秀成果,有助于提高人們的理論思維水平。
因明不同于其他邏輯學,它具有自身的特點與規律,例如:古因明的五支作法尚處在類比推理的階段,新因明的叁支作法在吸取其合理因素的基礎上加以改造。它克服了五支作法的缺陷,它對推理過程的描述更加深入、細密和確切。在新因明的叁支作法中,類比、歸納、演繹十分和諧地結合爲一體。新因明的叁支作法將歸納與演繹合二爲一,又融類比于其中,它使得推理更符合人們思維實際,因明對人類思維過程的反映是綜合的。
因此,因明的研究對于拓寬和深化現代邏輯研究和發展的道路,促進我國邏輯學研究的現代化,豐富和充實現行普通邏輯的教學以及普及邏輯知識,有效地提高和訓練人們的思維能力,都是很有幫助。
第叁,因明在佛教哲學研究中的運用,提供了邏輯工具在哲學理論研究中的實踐模式。
目前,因明的應用主要體現在對僧侶的作用,因明要成爲學法的重要認識渠道,讀經的輔助工具,提供講經弘法的方法,並成爲僧侶日常應對的邏輯、語言工具。這使到本來應該是一種公共工具的因明看似成爲了佛教哲學的一個專有組成部分,但它爲如何結合認識論與邏輯形式,以及爲如何給宗教哲學理論研究提供工具做出了良好的示範原例。
第四,研究藏傳因明對深刻理解藏文化、藏學、敦煌學,乃至對國際因明研究具有重要推動作用。
研究藏傳因明對于深刻理解藏文化特別是宗教、哲學、文學等,推動藏學、敦煌學等學科的發展都會有很大幫助。藏傳因明的學者幾乎翻譯了印度全部重要的因明經典,宗喀巴大師與其弟子關于因明的著述十分豐富,他們對法稱、陳那的因明著作做了詳細的注疏,撰寫了數百種因明專著,提出了一系列獨到的見解,並爲寺院學習編寫因明課本,把因明作爲僧人的必修課程,並且重視學以致用,注重把學到的知識用以辯論,經常舉行辯論訓練。藏傳因明世代相傳,曆久不衰。目前,黃教的各大寺院,研習因明仍是僧侶的功課之一。在拉蔔楞寺的聞思學院攻讀格西(博士)學位的僧侶,必須有較高的因明學造詣。總之,藏傳因明全面忠實地反映了因明學的最高成就,推動了因明的深入研究並使之得到了長足的發展。
因此,重視和推動藏傳因明的研究工作,總結曆史上漢藏人民在因明方面的交往,加強藏漢學者在現階段的密切合作,對于鞏固和加強民族團結也有重要作用。藏傳因明的發展我使得國內學術界在因明研究方面具有非常好的先天優勢,國內學者可以在這個領域裏做出重要貢獻。
第五,研究藏傳因明,汲取經驗教訓,使因明學與因明研究沿著正確道路發展。
西方邏輯與漢傳因明相比,西方邏輯傳統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它的産生與發展始終是與自然科學、特別是教學聯結在一起的。爲自然科學服務,又被自然科學的發展而促進。這種體系的科學性,使其充滿活力,永葆青春。因明的研究說到底是要爲實踐服務,爲人類探索真理提供一個輔助性的工具,促進科學的發展。如果囿于“象牙之塔”中純粹思辨的圈子裏,其前途有二,一是流于詭辯,爲世人所棄,一是失去前進的動力,自生自滅。漢傳因明與西方邏輯相比,缺陷是明顯的,除了作爲宏揚佛教教義的工具之外,沒有什麼實踐作用。
藏傳因明與漢傳因明相比,除了具有相同之處外,也有其突出優點。藏傳因明既重視因明經典的譯注,撰寫因明著作,將它列入僧人的必修功課,爲此編寫了不少因明教材,並注重實際訓練,學用結合,使得藏傳因明代代相傳,後繼有人。這是因明傳入我國,之所以有兩種結局的一個重要原因。
歸根結底,藏傳因明研究的現代意義在于,以史爲鑒,古爲今用,推動因明學的普及和發展,提高老百姓的理論思維水平,使因明學真正成爲攀登科學高峰的得力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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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藝,四川宜賓人,西南民族大學政治與社會學學院2006級研究生,研究方向:藏傳佛教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