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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河大手印 (第五講)▪P3

  ..續本文上一頁洞山良價還是不明白、不理解,所以他說:“不會。”洞山老老實實地承認自己不明白、未領會。其實,這個時候是最親切的了。因爲你會了、理解了就是情見,就有道理可得了。相反,在你不會的時候,正是一念不生之時,立刻回光返照,這是什麼?當下就見性了。可惜洞山總以爲還有個道理在,會錯了意,錯過了機會。洞山接著說:“請和尚說。”沩山說:“父母所生口,終不爲子說。”由父母所生的這個肉身嘴巴,始終不能對你講。何也?因爲任你千說萬說,總是說不到。這是語言說不到,思維不能及的,即“言語道斷,心行處滅”,說了即不中,知道了即不是。沩山在這裏暗示洞山,無說是真說,無聞是真聞,這就是無情說法。遺憾的是此時洞山仍颟顸不明白。人們往往執著見聞覺知所相對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境界,即執在這個所見所聞上,那麼,無所見無所聞就不是了。豈不知,這無所見無所聞的能見能聞的真性,是從來不間斷的,是沒有相續痕迹的,是如如不動的,故佛性又稱“如如”。由此可見,人們妄想執著的習氣是多麼濃厚深重啊!

  此外,沩山禅師的“父母所生口,終不爲子說。”還有另一層意思,即功夫只有自己做,佛性要自己悟。古德雲:“從門入者不是家珍。”從耳朵聽進去,是從門入,因爲六根門頭都是向外的。從耳朵聽進去的道理,不是你自家的寶貝。要自己悟到才真。叫我給你講,一點好處也沒有,你將來會怨我的。

  說到這裏我想起香嚴祖師來,他同樣也遇到這個問題。香嚴祖師和沩山祖師同是百丈祖師的弟子。香嚴祖師對佛經很熟,如有人問法,他常常是問一答十,自己以爲很了不起,在心裏自許道:我智慧如海!但在百丈在世時卻參禅未得。百丈圓寂後,只好到他師兄沩山那裏去參禅了。沩山對他說:“師弟啊!我聽說你在百丈先師處,問一答十,問十答百。”他忙說:“不敢不敢。”沩山說:“那是你聰明伶俐,意解識想,生死根本。我現在有個問題問你,你給我答複答複看。”他表面上輕描淡寫地問:“什麼問題呀?”心裏卻說:“有什麼我還答不出來的問題,哼!”沩山說:“我不問你別的,只問你父母未生你時,如何是你的本來面目?試道一句看。”香嚴祖師聽後,心裏竟一片茫然。于是,歸寮將平日所看過的經論文字,從頭到尾翻閱一遍,要尋一句來酬對,最後是一無所得。自歎道:“畫餅不能充饑。”于是屢次乞求沩山說破。沩山說:“我若說似汝,汝以後罵我去。我說是我的,終不幹汝事。汝還是自己去參吧!”香嚴祖師于是將平昔所看文字燒光,辭別沩山自己去參究。早也參晚也參,行住坐臥時時參。一天在地裏除草,一鋤頭下去,鋤到了石塊,把石頭拾起來,隨意一扔出去,擊中竹子,“啪”的一聲,忽然醒悟,打開本來了。于是回去沐浴焚香,遙禮沩山師兄。贊道:“和尚大慈,恩逾父母。當時若爲我說破,何有今日之事?”

  所以說功夫要自己做的。因此,沩山祖師對洞山說:“父母所生口,終不爲你說。給你講了,沒用處,要自己參才行啊!”洞山良價禅師開悟不了,他感到機緣不投,于是又問:“還有與師同時慕道者否?”沩山于是指示他去參雲岩禅師。

  洞山辭別沩山直往雲岩處,將前面無情說法的公案舉說一遍,然後問雲岩禅師道:“無情說法,甚麼人得聞?”雲岩禅師答:“無情得聞。”南陽忠國師說是“諸聖得聞”,雲岩禅師卻說無情得聞。其實,清淨心空就是聖。聖凡也不立,一切都沒有,物物頭頭皆現妙色身、發廣長舌宣流法音。熾然無盡說,無窮無盡說,無情就是這樣說法。那如何是“無情得聞”?意思就是你把情見泯滅了、除盡了,不著一切聲色塵境,你就能聽得見無情說法了,就能悟見本性了。

  我們曾經講過,人有兩個壞東西,一個情,一個想。假若妄情、愛情斷了,那就好了。爲什麼呢?因爲情由愛生,愛能生水,水性下流,不能升天,故須斷除。比如我們遇到愛吃的東西,就産生口水;假若我們親愛的人要離開了,或者出遠門了,眼淚就不禁流出來;假若親人死了,更是哭得傷心;至于男女相愛那更不要談了。水性爲潮濕,不管什麼水都是潮濕的,而且是向下流的。所以,愛情的“情”字是向下沈的,假若我們要生西方極樂世界,要飛升才行,向下沈就無望了。因此,要把情見斷光。愛情不斷光,生不了西方極樂世界,所以情是壞東西。想,就比較好一點,這想不是胡思亂想,胡思亂想還是情。因爲我們有了情之故,才胡思亂想。比如我們愛什麼人,就想方設法把這人弄到手;假若這個人有了物件,那就想個辦法把她物件取消掉,然後把她弄到手。你看那些戲劇、小說都是這樣子寫的,不如此不成戲劇、小說了。這是造業啊!造業要受報的。胡思亂想其實是情愛,還是不行的。

  那麼,這想是怎麼回事呢?就是密想修行之法,即想我們要怎麼樣子脫開這有情之界,證到本來面目,或是想西方極樂世界,心系西方,用功念佛這就比較好。但是說到究竟處,想與情同樣是不行的。爲何?沒有情怎麼有想,沒有想怎會有情,情、想不分離也。《楞嚴經》講,假若我們真正密修觀想,七識能夠離開我們的形體,或是化作所想像的東西,叫做純想即飛,但還沒有真清淨。真正清淨了連想也沒有。假若還有佛可念,那還未真淨,真清淨了什麼也沒有,那才是常寂光淨土。但是我們念佛求生西方也不能要求太高,能生凡聖同居土也就可以了。所以念佛念到情斷了,純想就飛,就能往生西方,並非難事!用功時只專想生西方極樂世界怎麼好,阿彌陀佛怎麼樣光明,怎麼樣接迎我們,到圓寂飛升時,自然顯出西方的聖境來,看見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及諸菩薩來迎接,我們就飛生到西方去了。純想即飛,是念佛淨業成熟的善根顯聖境。我們現在說淨土只說一個西方,但是《楞嚴經》說的是十方淨土,隨緣往生,不單是生西方淨土。由此可知,要想生淨土,非把這愛情、妄情斬盡不可。

  所以,有成就的修道人都是無情見的,你有情就不行。什麼叫菩薩呢?這是梵文菩提薩埵的簡稱,譯成漢文是覺有情,就是先把自己所有的情見都覺破,不著一切聲色塵境,明悟自性,才能幫助他人覺破迷夢,掃盡妄情,同出苦海的意思。因此雲岩禅師說“無情得聞”。

  洞山緊緊追問道:“和尚聞否?”洞山到現在還是颟顸一個。雲岩答:“我若聞,汝即不聞吾說法也。”和忠國師如出一轍。我假如聽得見,我就不給你說法了。爲什麼?首先,我若聞,即齊于諸聖,諸聖報化非真,亦非說法者,諸聖正法身無說無聞的,我若聞,即與佛菩薩一樣成道了,凡也不可得聖也不可得,凡聖都不住,一切都無有了,你還能聽我說法嗎?注意!一切都無有,不是斷滅空。而是有而不住,即說而不說,不說而說,不是死執不說話,更不是執有所說。一切施爲,皆是虛設,佛也沒有,連佛之一字也是方便的假名!假如還有諸佛向上事,佛就不是佛!所以,我們不要住相,真正成道是一點都沒有。其次,我若聞即同無情,無情以不說爲正說,非有言說,那你今天又怎能聽我說法呢?再者,我若聞,即著聲塵,有所住著,法見未除,如何爲人師?所以我不聞。無聞才是真聞!也就是“無言說”,無言可說了。你要好好領會言外之意啊!你只理解有語言的法、可說的法,你現在聽到我所說的這些話,都是有言說的,都不是真實的。而今我爲你這樣說,是要你領會到言外之意,會意于言外,從而明見無說的真說、無聞的真聞啊!但是,洞山還是不領會,又問道:“某甲爲甚麼不聞?”他問雲岩:“無情說法我應該聽見,我爲什麼聽不見呢?”他還是執著在聲色塵境上,這樣追逐有什麼意義呢?爲什麼不反聞聞自性?就在你面門上放光啊!這豈不是你在自然聞、無聞聞麼?!世人都是這樣颟顸,太可憐了!此時,雲岩也像沩山一樣,豎起了拂子。要是洞山抓住這一時機,反問自己,這個看見豎拂的是誰?!就在這裏猛著精彩,也就當下開悟了。可惜許,又錯過也!雲岩問:“還聞否?”豎起拂子雖沒有聲音,沒有話說,但是,大音希聲,真真切切,如雷貫耳。爲什麼?因爲無聲之聲是最大的聲音,這就叫大音希聲。

  我們人往往都執著在有聲可聞,在有聲可聞處去領會。但是你要真正見性,就不能執著在有聲可聞處。因爲有聲無聲,不過是聲音的生滅,而我們的聞性是無時無刻不在面前放光,它是沒有間隔、沒有連續的。所以,古德雲:“夾岸桃花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一條小道的兩邊,種滿了桃樹,經過一番大風雨後,小道遍地都是桃花瓣,騎馬走過此處時,馬蹄怎能避開遍地的花瓣,而踏不到呢?意思是說,佛性時時處處都在作用,它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你能避得開嗎?所以,不要在有相無相、有聲無聲上分別。我們見不到光明時,卻見到了黑暗,見暗還是有見。我們聽不到聲音時,則聽到了無聲,聽到了無聲還是聽。這豈不就是見性和聞性不生不滅的證據麼?

  可惜,洞山答道:“不聞。”他著在了聲音上,因爲沒聽到聲音,所以不聞。這就像俏媚眼作給瞎子看,他當面錯過,太可惜了!不過,我們要說,虧得他不聞,如果有聞,又著在相上,不聞則是真聞。雲岩說:“我說法汝尚不聞,豈況無情說法乎?”我對你這樣說法,豎起拂子,雖然沒有聲音,但還有舉動,這樣你都不聞、不領會,何況無說無動的真說真動呢?世人都是如此的愚癡,都著在所見所聞的色聲惑業裏面,從來沒有回光一瞥,薦取這個能見能聞、能說能動的性。這個性就是本來真佛!甚至誤認爲聽不到聲音就是無聞,不見光影色相就是無見。豈不知這個見性聞性時時刻刻都在面門放光,從無遮掩、從無間斷。即便是在無聲無聞、無相可見時,依然還是見、還是聞。因爲你聞到個無聲還是聞,見到個無相還是見,怎麼能說無見無聞呢?

  洞山接著又問:“無情說法,該何典教?”和前面公案裏那僧人問國師一樣。雲岩禅師答:“豈不見《彌陀經》雲,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這時洞山良價禅師猛然有些醒悟了,終于由有聲悟入無聲了,總算是會到了、悟到了,他脫口說了個偈子說:“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方得知。”真奇妙呀,真妙怪!無情能說法真是妙不可言、不可思議,真是使人想像不到啊!無情會說法嗎?會!你若用耳朵去聽,是不能理解的,因爲無情說法是沒有聲音的。用眼睛來聽,才能領會到其中的奧妙。眼睛聽不到聲音,但沒有聲音正是妙聲。由此可見,洞山禅師會了有聲,而且從有聲會到了無聲,但還沒有會到無聲就是有聲、有聲就是無聲,還未徹底究竟。

  從聲音悟道的公案還有很多。茲再舉一例:昔圓悟勤禅師在五祖演禅師會下做侍者,隨演禅師參禅。一日,有讀書人來參五祖演,五祖演對來者講:“若問及自性、法身,你少年時曾讀過“小豔詩”麼?詩中有兩句與之很相似:“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意思是頻頻呼“小玉!小玉!”小玉是丫環,小姐叫她何事?無事。那爲什麼喊?目的是要她的情郎聽到這呼喚聲,知道她在這裏。也就是有意給她的情郎傳個消息,因爲他認得她的聲音,聽到呼喚,就曉得她在這裏了。這是假詩以說禅。借用這首詩來反問一下,這呼喚聲是由誰發出來的呢?又由誰聽到的呢?這一切豈不是自性的作用嗎?豈不都是真性的顯現嗎?五祖演禅師引用這首小豔詩,蘊含深意。本來一切色相、一切聲音都無意義,都是空華水月,都是不可得,合了第一句“原無事”。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顯現,合了第二句“認得聲”。這旨在啓發我們大家認識自己的本來面目。圓悟勤在旁邊聽到了這個話,立刻有所醒悟。他走出方丈室,恰好這時有只大公雞在柵欄上“喔、喔”長鳴。圓悟勤一聽,猛然觸動了靈機,觸著剛才五祖演所說“只要檀郎認得聲”的“聲”字,忽然大悟!這不是聲嗎?這就是自性的顯發,一切影子都離不開鏡子,離開鏡子哪裏還有影子呢?一切的一切都是真性的作用,都是真性的顯現。

  通過上面對幾個公案的講解,我們就不要把眼處聞聲錯解爲特異功能了。我們不少修道人就是喜歡神通,往往誤以爲耳朵能夠看字,眼睛能夠聽聲音,六根互用發神通了,才能聽見無情說法。殊不知無情說法是無說而說,不是有個微細的聲音,等你不用耳朵聽、不用眼睛看時,才能聽到的。眼處聞聲不是特異功能,洞山禅師的“眼處聞聲方得知”,是叫我們不要住在耳根上,而是要我們于無聲可聞、妄念不起處、觸景生情處,回光返照、心領神會這一念不生、了了分明的靈妙真心即是也。認識自己的本來面目,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作用,都是真心的顯現,那麼,我們就能理解“無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無情”了。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牆壁瓦礫等等就是我們自己喲!爲什麼呢?山河大地等不是在虛空當中嗎?它能出虛空外嗎?不出。我們真心和虛空一樣,虛空有多大,我們的真心就有多大。真心遍虛空盡法界,十法界都在我心裏,虛空的一切東西都在我心裏,那麼山河大地等也不出我心之外了。《左傳》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是佛,它們也是佛,都是佛!所以“無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無情”!再說,無情就是地水火風!如地球就是由地水火風四大組成,地球在轉動,有自轉、公轉,動就是風;地球有地殼,地殼是堅硬的,是地大;地球表面、地下皆有水,是水大;地球核心部分是熾熱的熔岩狀物質,地表上常有火山爆發,這是火大。地水火風都具足,地球是地水火風四大種性合成。種性者,能生起東西的叫種,故四大種性能生起萬物。我們的佛性具有地、水、火、風、空、根、識七大成分,故叫七大種性。世間一切事物,都是這七大種性生起,“有情無情同圓種智”。所以,無情就是有情,有情就是無情,無論有情無情都是我們自己。既然都是我們自己,還有什麼有情無情之分呢?明白了這個道理,就知道桌子也是佛,椅子也是佛,磚頭也是佛,瓦塊也是佛,無一不是佛。一切有情無情都是佛啊!

  

  

《恒河大手印 (第五講)》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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