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于行與讷于言

　　“君子貴讷于言而敏于行。”這是《論語》中的一段話。

　　據說，毛澤東的女兒李敏、李讷之名，就取自這。

　　我曾寫篇《語言的巨人不如行動的矮子》小短文。有讀者看到後，問我，是否因此無須口才或否定口才呢？

　　在那篇小短文中，我舉了宗杲爲防信者落入文字禅而燒文字禅重要著作《碧岩錄》的例子。

　　這是否意味著宗杲因是讷于言，所以才那麼做，才強調要敏于行呢。

　　其實不是，而且相反。曾經，宗杲太會說話了，所以，才體會得到話太多，而不實修實證的弊處。

　　在古代的高僧中，我是比較佩服宗杲的絕世口才的。這宗杲，曾作偈曰：豁開頂門眼，照徹大千界；既爲法中王，于法得自在。

　　我看他的演講語言，我感覺，他于語言真是更自在。

　　有次，他初到某地講經，座下有人故意爲難他，問了不少怪僻的問題，他回答一些後，突然慷慨陳詞：

　　假如大地皆成塵土，每一點塵土就是一個利嘴；每一個利嘴具有一條廣長舌；每條廣長舌都發出無數音聲；每一音聲又一一綻現無數言詞；無數的言詞又更含數不清的奧義。如今，既使有這樣猶如灰塵般數量的讷僧，各具這樣的嘴巴、如此舌頭、如此聲音、如此言詞、如此妙義，又同時向我發問，同時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不消我咳嗽一聲，就能一下子答完。但是，這樣看似熱鬧，卻是毫無用處，天天紛紛在故紙堆裏搜詞覓句，以此表現詞鋒銳利，不僅違背佛祖初衷，還會笑破讷僧鼻孔。這番石破天驚的豪邁語言，如蓮花般，片片從宗杲口中閃落出，衆僧聽了，目瞪口呆，一時都反映不過來。

　　另有一次，宗杲談到參禅，他說：參禅如打仗，上戰場還載一車寶劍，用一柄，再拿一柄試，想把車上寶劍都用過，還怎麼殺敵。會打仗的，拈一柄寶劍就殺出去，哪來功夫擺弄寶劍。

　　又說：恰似真龍，只要半盞水，就能興雲吐霧，大雨滂沱，哪裏非得到大海中去，炫耀說自己需要多少水。會參禅的如真龍，如勇士，只要手持一柄劍一條锏，撞見賊人，便一锏了結之。

　　從此可見，宗杲禅師，不僅敏于行，而且敏于言。

　　我們談敏于行，不等于就應該讷于言，假如能爲敏于言又敏于行，言行一致，如宗杲，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