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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十感想

  禅十感想 — 定力來自定心

  

  雪松

  

  禅十被安排在莊嚴寺那遠離塵囂的山上。

  

  我是新參,第一次參加禅修,爲期十天的禅修將會如何渡過,對我而言,事先沒有任何想象空間。當我看到張貼出來的時間表,標注著我們每天起碼要坐4支香(最長的一支香爲時兩個小時),這才知道打坐是禅修的基本工夫。

  

  從小到大,禅,于我印象中,是讀初一時,語文老師在課堂上說到「拈花微笑」,我因心向往而寫在臉上癡癡的表情;是長大一點後,看那些似懂非懂的禅宗公案時的眉頭緊鎖;是某日讀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時的心眼一亮;這次禅修過程,令我回味了一切,而又超越一切的感受和體悟。個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殿內打坐

  

  早晨4點多,天還沒亮,我們中的一些同修,就早早來到大佛殿就位了。禅師助理先帶領我們做“妙定功”,從頭到腳放松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幫助我們從內到外作好上座准備。30分鍾後熱身結束,我正擦拭額頭的小汗珠,大部份的同修已經熟練地雙盤上座了。

  

  我也趕緊坐好,開始數息。不知不覺,突然發現自己數到了30。停,重來!又突然發現自己數亂了數字。停,再重來!我越關注于數數,越發現數字在腦中跳來跳去,甚至到後來,發現自己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就在反複錯誤中,傳來了意味著這支香結束的磬聲。哦,真夠嗆!我像是個不會數數字的孩子,在數字中顛來倒去。大殿的時鍾告訴我,這些紛亂的事情,是發生在短短40分鍾裏面的細節。我一邊按摩著兩條腿,一邊慶幸自己終于有了禅坐數息的經驗。盡管這些經驗是如此的初級和紛亂。

  

  幾個日出日落之後,很快迎來了讓我終生難忘的那支香。

  

  數息出錯間或還有,但與禅十第一天相比,自己的覺照能力增強了很多,數錯了自己馬上能知道。秘訣就是禅坐時,一定要全身心放松,收攝六根對六塵的貪念,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心靈放松才能去管理頭腦,才能糾正錯誤。頭腦是最不知疲倦的頑劣小孩,動不動就要出些花樣來搗亂,妄念都是來自于頭腦所編織的故事性情節。當我把呼吸調細調柔了之後,心緒也就穩定了,心的敏感度就增強了。頭腦再編些故事出來騙人的時候,心就會跑出來做糾察。大凡問題都是頭腦和心之間的沖突,這兩個器官用手掌比劃一下,不過兩個虎口而已,但是很多人往往用了一輩子才走完從頭腦到心的距離。

  

  1到10的數息回圈,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經常背痛的地方,突然又來湊熱鬧。不一會,背痛越來越令我心煩,再繼續這樣的坐姿,我已無法進行比較舒展的呼吸。數息自然就變得痛苦起來。我開始無限期待磬聲的到來。記得禅師解釋過,打坐是一種幫助調整身形、調整呼吸和調細心念的工夫,是任何修行法門都注重的必修功課,非常重要。只是此刻的心,因爲背痛而被吊起來懸著,自然無法放松,我看到我的心念,已經跑去尋找磬聲了。

  

  我的肩、背和大腿、小腿的肌肉及膝關節的韌帶,開始酸痛得更厲害。額頭也隨之冒出一陣小汗珠。我被身體的痛苦折磨著,而且很想放腿稍微調整一下,又怕發出聲響影響大家。偷偷睜大眼睛,看看前排左右的同修們,哇!不管是年輕的黑頭發,或年長的白頭發們,他們都端坐著,一動不動啊!再忍一忍吧,不要影響別人。

  

  又過了不知多久,我的股骨關節、膝關節韌帶和踝關節韌帶,開始同時挑戰我的痛感底線,一陣陣鑽心的痛楚像海浪般襲來。我條件反射的想到,要放腿盡快結束這樣的痛苦。想到禅師曾經說過,要靠訓練自己的心,來對治各種散亂,來看清楚自己的念頭,甚至找到人生的答案…,好吧,我對自己說:“看看自己的色身,它是什麼?如何與它共存?”我試著把呼吸調整到平和的狀態,不再去盼望磬聲,不再去抗拒呼吸間的痛楚。我開始把心念挪向痛點,更深更靜地去面對它、看著它—我發現痛與痛之間,居然存在間歇。我還發現那些痛楚的間歇,是美妙的—如果我在痛與痛的間歇裏放松,那些痛苦的肌肉和韌帶會如何?我照著自己的猜想,去做了之後才明白,我的肌肉酸痛,是因爲自己不懂得及時放松,或是太把痛當回事而導致的。我繼續透過痛感去體會痛感,發現它是變化的,那些原本焦灼的痛楚後面,居然有些許涼意産生。好有趣的經曆!痛,也是以無常的方式表現的啊!

  

  禅師還提醒關于境界的態度—打坐時,不要期待任何感受或境界,不管碰到什麼,只管放松用功。每一次打坐都要如如不動!沒錯,我知道我無法完全消除痛感,磬聲不會因爲我的痛而敲響。唯一能夠解救我的,就是我得找到我與痛的相處之道,並且可以樂在其中。這就是我們說的-覺而不受、不被外境所轉吧!那需要我們的心,被調到非常專注而放松的狀態,需要自我探索的勇氣和信心。只有這樣,這顆心才是自己的,而不是聽任其他因素擺布的。

  

  當那聲原本被我無限盼望的磬聲,終于在1小時20分鍾後真的響起時,我知道,我已行過千山萬水。

  

  戶外經行

  

  除了在大佛殿練習禅坐,我們還進行了戶外經行,這是禅師特別安排的,關于動靜結合的訓練。我們老老少少幾十個人,各自背著自己的打坐墊,跟在禅師身後,准備由大佛殿去七寶湖邊禅坐。看著個個手提肩扛的逃難樣子,心中不免好笑。禅師說:「讓我們背起行囊離家出走」。那一刻,我突然感到肩上的袋子好沈好沈—背著包袱的是誰?包袱裏是什麼?那個大塑膠袋裏不就裝著打坐用的坐墊和蓋腳毛巾麼?怎麼會這麼沈?思來想去,不明白。好吧,眼下只管邁開腳步,踏去由碎石鋪就的山路,跟著隊伍朝前走。時值初夏,舉目四望,山坡上郁郁蔥蔥,鳥語花香…,耳邊的風聲、鼻尖的草香、眼前的翠綠,早已讓我忽略了背上行囊的重量。

  

  走啊走,突然開竅。對呀,背了幾十年在肩上的“布袋”,裏面不只是一些看似簡單的東西,還有貪瞋癡慢疑、功名利祿和無法自控的各種無明情緒呢!凡此種種累贅,叫人數不勝數!難怪會重啊!此時此刻,我悲喜交加,內心唏噓不已。擡頭一看,不知不覺,已行至七寶湖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在樹蔭庇護下,我們一字排開,大家面對湖光山色,開始靜心禅坐。好美的一池湖水,碧綠碧綠的;稍一擡眼,湛藍湛藍的天空裏,點綴了兩叁只老鷹在那裏盤旋。湖水倒映了岸上的參天大樹,真叫人分不清水裏的或岸上的,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有條大錦鯉從水裏浮出,湖面自然泛起漣漪。水中倒影被漣漪蕩開去,一波一波的分解了原本樹木映在水中的樣子。水裏的景色自然破了相,而岸上的樹木仍舊偉岸地在那裏。禅師說,若是把心鏡擦拭得一塵不染,平平整整,時時刻刻,可以如實呈現外境,而無半點歪曲,那麼心就不會隨著鏡面的幻化,而起起伏伏,自然就不會跟著外境而自尋煩惱了。心,是需要被這樣照顧的。每個人的心湖中,有沒有情緒的魚兒時不時探出頭來換口氣?攪和了心鏡如實呈現外境呢?舉個生活中最普通的例子:當我們正在工作或閱讀時,恰逢身邊有人說話,我們會說“好煩,我被他打擾。”試問,是我們心湖裏的魚先冒頭,以至于心境産生了漣漪,造成自己先開溜去關注他了呢?還是他真的用槍逼著我們出了定呢?顯然是前者吧!他講話與你何幹?在工作、生活中鍛煉自己的定力,不爲身邊的人事所遷,那就是禅定功夫了,也即是俗話所說的-公門之內好修行吧!

  

  人生中有太多的問題困擾著我們,很多問題由于沒得到及時處理,而又很快産生了其他更複雜的問題。我們的生命很多時候,都在處理那些原生問題,以及再造出來的問題,而沒有盡頭。試想,若我們能夠停下匆忙的腳步、安下心來面對問題,拿出勇氣和它們近距離對峙的話,我們很快就能找到,早就存于自己心中某處密室裏的智慧之劍。通過精進用功,掌握這柄利劍的用法後,果斷斬除千絲萬縷錯綜複雜的無明藤蔓,那麼人生的幸福時光,必然會多出許多。

  

  十天嚴格的禅修之後,雖然我因打坐痛得有時走路都得扶著牆,還一瘸一拐的,但是很高興自己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禅和子!一直以來,總莫名仰慕圖片上正襟危坐的參禅者,卻哪裏知道那樣的威儀,是靠著長年忍痛調身調息調心而來;驚天地泣鬼神的正知見,在禅者的口中通常只被輕描淡寫的吟誦出來,卻哪裏知道他們于行住坐臥中,早就胸有成竹定力滿滿。

  

  禅十前我湊巧提前到達大覺寺,有幸參與了部分禅十的准備工作。回想當時跟著德恩法師、修直法師、常亮法師和其他義工忙碌的日子,才了解出家法師在日常生活中行禅的細節。真是“福田衣衫薄,卻可護心鏡。時時常自省,日日好修行”啊!

  禅,可說,也不可說,當不必說時,“喝”一聲,喝茶去!

  從此以後,重新做人、好好吃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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