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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賢 (曲高和寡 行高忤從)

     罽賓大寺中,來了一位前秦僧人智嚴。他爲學法而來,見此地僧衆儀表談吐果然不凡,而見地也非漢土能比,不禁沖著東方慨歎道:“哎,我的同輩們,學習大法的弘願已備,只可惜遇不到真正的老師,無法開悟!”便向方丈詢問:

   “請問大師,此地誰能擔得起到罽賓傳法的重任呢?”

   “要說這罽賓城中,道行高深的人自然不少。不過細論起來,還是佛馱跋陀羅合適。此人生在天竺那呵利城,世代相傳,尊崇佛法,他自幼出家,已通透地理解了經論,小時曾跟大禅師佛大先學習過。”方丈默想片刻答道。

   智嚴又去訪佛大先,大先也說:

   “能統攝僧衆、傳授佛法的人,佛馱跋陀羅正是。”

   智嚴便去苦苦邀請,跋陀羅最後答應下來。

   這佛馱跋陀羅,即覺賢,他叁歲喪父,五歲喪母,叔祖鸠婆利可憐他孤苦無依,便讓他做了沙彌。十七歲時,與幾個同學一起,以誦習經典爲業。他聰慧過人,師傅常感歎:“他一天能抵別人叁十天!”受戒之後,更加精謹勤苦。年輕時,他便以精于禅律出名。後來,與同學僧迦達多同遊罽賓。幾年之中,達多雖佩服他才識明通,但尚不知其底細。一天,正在密室坐禅,忽見覺賢進來,吃驚地問:“師兄從何處來?”他微笑道:“剛去了一下兜率天,向彌勒佛表示敬意。”說完便隱沒了。達多知他是聖人,後來又屢見他顯神通,細加詢問,才知他已證得了不還果。覺賢修煉已成,便想遊曆四方,弘揚佛法,兼以考察風俗,于是便答應了智嚴的請求。

   覺賢告別僧衆,裹糧東行。步行叁載,盡嚴寒酷暑,才度過蔥嶺。一路上經過六個國家,國王們佩服他遠行傳法,都盡力資助。行至交趾(越南),便搭船沿海路走。海霧迷漫,船行到一座小島旁。覺賢用手一指小山說:“在這裏停一停。”船主卻說:“旅客趕路,珍惜時日,又不是遊山玩水,這樣的順風不走哪行?”船走出二百多裏,不想風向突轉,又將船吹回島下,衆人才知道他不是凡人,紛紛拜他爲師,由他決定是走是停。又刮起順風,其他船只競相出行,覺賢說:“不能走。”很快,先走的便覆沒了。一天半夜 , 覺賢忽令所有船只出發,衆人正在夢中留連,懶得動,他便親自解開纜繩,一只船獨自走了。很快海盜過來,留下的人都被殺掉。

   覺賢到達青州東萊郡(今山東一帶)他聽說鸠摩羅什已在長安,便去找他。(此時苻堅的前秦己亡,姚興的後秦正盛)兩人相見,十分歡喜,共同探討法相,闡發玄微之理,悟到許多精妙之理。覺賢一次十分疑惑地問羅什道:“你所闡發的,並無出人意料之處,怎麼弄到這麼大的名聲呢?”羅什微笑道:“只因我年紀大,不一定當得起美名啊!”此後一有疑惑,必是兩人共同探究。

   太子泓想聽覺賢說法,便令群僧集會東宮,只見羅什與覺賢兩人往複問難,衆人屏息凝神。

   “佛法以何爲空?” 羅什問。

   “衆多微塵形成世間諸物,這些事物沒有自性,所以雖然爲物,但也是空。”覺賢答。

   “既然可用極小的微塵破掉色與空的界限,那又用什麼來破掉微塵呢?”

   “衆經師或許能夠分析一個微塵,我的意思卻不以爲然。”

   “微塵是常存的嗎?”

   “以一微的緣故衆微才空,以衆微的緣故一微才空。”

   …… ……

   當時寶雲傳譯,不知什麼意思,衆僧以爲,覺賢是說微塵常存。後來長安學僧請覺賢再詳加解釋,他說:

   “萬法都不能自生,都是因緣和合的産物。因有一微才有衆微而微塵沒有自性,故稱爲空。怎麼能說微塵常在呢?”

   這是師徒問答的大意。

   姚興專心于佛法,供養著叁千余名僧衆,這些人往來宮中,參與各種事務。只有覺賢自守清靜,與衆不同。然而他並未因此免掉麻煩。

   他的麻煩出在兩件事上。某天,他對弟子說:“我昨天看見有五艘船從家鄉向這裏駛來。”弟子將話傳給外人,于是關中僧人當即認爲他妖言惑衆:誰不知他家在天竺?中國與那裏遠隔萬裏,他又不是神佛,如何能看得見呢?另一件是,他弘揚禅法,遠近僧俗聞風而至。但學習所得有深淺,證得的境地有高低,難免有矯僞之徒用奸耍滑。有個弟子,很少用心參證,卻自稱得了不還果,覺賢又沒有立即察問。于是流言四起,誹謗橫生,隨時都可能發生不測之災。徒衆中很一部分是投機取巧之流,見勢不好,有的匿名遛掉,有的半夜跳牆而走,半天工夫,便散得差不多了。只是覺賢平淡自處,不以爲意。但有人找上門來了。

   長安僧人道恒、僧契前來,表情莊重地說:

   “你先前宣稱有五只船要來,結果了無蹤影,虛而不實,你的門徒也诳言惑衆,愛起紛爭,這于戒律已有違背。你最好快走,不要停留!”

   覺賢平靜地說道:

   “我如漂于水上的浮萍,去留都極容易。只是遺憾在此地有志未伸。”說完便收拾行裝。

   覺賢與弟子慧觀等四十多人開始動身,當時太陽很好,照得一切明晃晃的。師徒一個個神志從容,面無異色,輕松得如同出遊一般。許多人見他們都如同遇到妖人,避到遠處,也有眼力超凡者爲他們惋惜,相送的僧俗聚集了一千多。姚興聽說後怅恨不已,將道恒召去,責備道:

   “覺賢和尚,不遠萬裏來遊化傳道,本欲宣揚大法。真知卓見尚未吐露,但用意之良苦,也足以讓人感慨,怎麼能因一句話有錯,就讓萬衆失去導師呢?”

   道恒心內不服,但不得不做出忏悔狀,姚興便派使者騎快馬追趕。

   使者說明來意,覺賢平淡地說:“陛下皇恩浩蕩,值得感念,然而既已啓程,就恕不能從命了。”他知道凡事皆有緣分,不必勉爲其難,日後終有被承認的一天。他率衆人連夜趕路,向南直奔廬山——那便是宋的境地了。

   隱居廬山的高僧慧遠,早就聽說過他的大名,知道他來,欣喜非常,如遇故舊。他認爲,覺賢的被排斥,過在門徒,至于那五只船的說法,也只看你同意與否,于律無犯。于是他派遣弟子昙邕,送信給姚興及關中僧人,爲他排解。又請他譯了數種禅經。

   覺賢居無定所,一年多以後,便西上江陵。在那裏正好碰到五艘船靠岸,一打聽,果然是從天竺來的,再查對日期,正是覺賢對弟子說話之日。消息傳開,境內士庶百姓競相前來禮拜。關中僧人聽說,才知錯怪了他,羞愧難當。覺賢聲名鵲起,所得供奉很多,但他一概不要,而是不分貴賤地持缽化緣,恬淡度日。

   覺賢帶著弟子到太尉長史袁豹家乞食。這袁豹平日不信佛法,待他們相當刻薄。兩人吃了一點,便起身告辭,袁豹說:“好像還不夠,再多用些吧。”覺賢一笑:“施主施心有限,爲我設的飯已沒了。”袁豹呼左右加飯,並說:“和尚不必多心,怎麼可能沒了呢?”左右卻爲難地說:“確實已完。”袁豹羞愧難當。他悄悄問慧觀:“這位僧人到底是什麼人?”慧觀略帶神秘地回答:“德行器量高遠,不是你我凡夫所能測知的。”袁豹驚異非常,便禀報太尉,太尉請求一見,一見便對他崇敬至極。不久太尉回京,便請他同去,住在道場寺中。衆人見他儀態範率真質素,與漢地不同。而韻致清雅幽遠。無不點稱贊,宋武帝也對他很是看重。

   宋義熙十四年(公元418年),吳郡內史孟(凱-幾+頁)、右衛將軍褚叔度,請覺賢翻譯支法領從于阗帶回的《華嚴》前分叁萬六千偈。他集合法業、慧嚴等百余僧人,在道場寺開始譯經。覺賢手持梵本,诠釋、決定文辭義旨,因兼通梵漢,所以頗能探得經義奧妙。這一翻譯十分有名,道場寺後來還存有華嚴堂。後來法顯從西域帶回《僧祇律》,也請他翻譯。他還先後譯出《觀佛叁昧海》六卷、《泥洹》及《修行方便論》等,共十五部,一百零七卷,均能做到辭旨雙美。

   宋文帝元嘉六年(公元429年),覺賢圓寂于建康城中,終年七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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