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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歸——談佛教諸宗義理的融合

  殊途同歸——談佛教諸宗義理的融合

   妙麟

   一、前言

   原始佛教作爲佛教創立者——佛陀最初適應聲聞根器者所演述的教說,爲日後各時代、各地區、各系統佛教學派和宗派的發展,提供了基本觀念和方向。 各學派和宗派所取的路徑雖然不一,而最終都要會歸于佛陀的核心思想。本篇主要論述有關佛教宗派融合的問題,在探討宗派融合時,也涉及教義融通的問題。爲什麼要論述有關教義融通的問題呢?因爲在印度時代佛陀所宣說的法,弟子們可以很明確的了知到佛陀所要宣說的是什麼,但後來佛教傳遞到不同的地域,隨著時代變遷、各地文化差異,教義有所發展演變;加上每個人對法的诠釋各有不同,對佛法的體證亦有所差別,使佛法有多樣化的面貌。發展至今,各宗派往往認爲自己的教義最爲殊勝,甚至彼此之間激烈爭競。

   其實佛陀的教義是極爲簡明的,其究竟的目的,就是啓示衆生到達涅槃。但由于弟子衆多,根性各有不同,佛陀並不執著于某種教義,而能以不同的教法來引導衆生,並爲他們說契機之法。然而,佛陀入滅之後,弟子們將佛陀所宣說的法加以結集與整理,就形成經、律、論叁藏十二部經典之八萬四千法門的教義,祖師又依其體證而發展出各宗派。 事實上,各宗派本源自佛教,都是要會歸于相同的體證,否則佛教諸宗諸派就不是同一個宗教。只是每個人對于法的诠釋與體證各有不同,各教派出現了因地製宜的主張。在各自發展論學、思想下,都宣說自己的教義最爲殊勝,因此造成佛教徒之間相互爭忌,或爲法而爭的現象産生。

  當今我們所要探討的是,如何在不同的教義流派之間,尋求一個相互融通的態度與方法。首先透過本文的內容,思考宗派融通的意義爲何?其次,探討原始佛教與大乘佛教的融通點在何處?最後,討論宗派融通的時代意義何在?希望本文的研究,能在百家爭鳴中,讓教義在不離佛陀的核心思想下開展的同時,也能兼顧到廣大群衆在佛法修行上的需求。

   二、宗派融通的意義

   宗派融通的意義何在?不融通就會分歧,無法融通就表示某部份的教義偏離佛陀的核心思想。現代的佛教徒學佛,面對許多的宗派、教義與修行方法,雖然大家想要了解佛教的真義,但面對浩瀚龐雜的經典時,卻不知道要選擇哪一部入門。例如:在閱讀《金剛經》的經義,經文闡述“空”的意涵,而《阿彌陀經》則說要往生如此真實的清淨國土。“空”與“有”似乎難以融通,佛教徒如何在空、有二宗之間抉擇?另外,以修行方式而言,禅宗要我們一切都不執著,淨土宗要肯定阿彌陀佛及其淨土,以信、願、行來實踐,不同宗派所教導的方法,似乎存在表面上的矛盾。這就是我們要進一步研究教理的原因。身爲一個當代佛教宗教師應該化解這個分歧,否則自己處于疑惑當中,如何指導其它佛教信衆?此即宗派融通的重要意義。雖然各宗派運用不同的方法修行,但終究應殊途同歸,導向佛陀的核心思想。如:淨土提倡先往生佛國,終歸學習對諸法實相的體證,即菩薩行;禅宗要當下悟得本心,悟得諸法實相等。

   對佛教徒而言,各宗各派之間的教義似乎是難以相融的。然而,每個宗派既然都是以佛陀的教說爲基礎所開展出來,就不應在教義上相互論诤,應尋求內在融合的共通基礎。其實佛陀所說的法,爲了適應不同衆生的根機、喜好,弟子可有各自不同的诠釋,但都藉此導向唯一真理的領悟。當佛教傳到其它地方後,徒衆也各依其所相應的方法修行,各個宗派教學相繼産生。在分支出衆多宗派的情況下,大多數的人在接觸到不同宗派的教義後,會産生困惑。爲了佛教的未來,大家必須通力合作,要有更多佛教知識分子投入教義融合的論述,消解學佛大衆的疑惑,提出適應當代實踐的義理系統。教義融通即可作爲解決方案。以下思考諸宗義理融通的方向,以原始佛教與大乘般若的會通做爲討論的例子,以類推其它的融通實踐。

   叁、原始佛教與大乘佛教的融通

   佛教在印度與中國都有多元義理的發展:以印度佛教來說,從原始佛教、部派佛教〈上座部、大衆部〉、大乘佛教〈中觀、唯識、如來藏思想、密教〉;在中國佛教又發展成小乘二宗〈俱舍、成實〉、大乘八宗〈律宗、叁論宗、禅宗、法華宗、淨土宗、唯識宗、華嚴宗、密宗〉,表面上看來是多元化的發展,事實上都是以佛教的核心教義爲基礎,適應時代、地域而有所調整。在思惟這些義理時,我們要關切的是如何發掘蘊含于他們深層的共通思想,揭示出他們所趣向的是同一真理。

   追求個己生死解脫的原始佛教與慈悲廣度衆生的大乘佛教如何可能融通呢?首先,探討原始佛教的無我與大乘的緣起性空。有人認爲大乘的空比小乘更進一步,小乘只談“人無我”,未談到“法無我”。事實上,原始佛教爲了適應某類衆生根機,它側重的是人無我的面向,以求快速證得涅槃;大乘佛教爲了長留生死世間救濟衆生,則進一步揭示法無我。其實,原始佛教雖偏重于人空,但已蘊含法空思想,《雜阿含經》:“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無常,若因、若緣生諸色者,彼亦無常,無常因、無常緣所生諸色。雲何有常?如是受、想、行、識無常。若因、若緣生諸識者,彼亦無常,無常因、無常緣所生諸識。雲何有常?如是,諸比丘,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無常者則是苦,苦者則非我,非我者則非我所。” 因緣即五蘊,此處點出五蘊都是無常的,構成世間萬物的“法”也是無常的、不實在的。原始佛教偏重于人空,意在先去除弟子們對生死的恐懼,再教以更深層的法義。

   《別譯雜阿含經》說:“一切衆生悉是有爲,從諸因緣和合而有,言因緣者,即是業也;若假因緣和合者,即是無常;無常即苦,苦即無我。” 無常,是因緣條件的關系,所以沒有獨立性、永恒性、主宰性;沒有真正我能擁有的,或被擁有的,這就是“空”的法義。能如是觀無常、苦、空,方能真正體驗無我。 而一般人執取五蘊和合的假有,無法洞悉其各種因緣條件的相互依存性,將假我執取爲實有,無法體證徹底的無我境界。另外,“緣起”是“相依”而“生起”之意,指同時依于名爲“緣”的他者,自己才成立的情形。以“緣起法者……所謂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純大苦聚集;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 的公式來表達。每一個因和緣,它的前面一定又有它的因和緣,都是以“此生故彼生、此有故彼有”的發展而産生。從“自他不二”的世界觀之,這在空間上是相互依賴的關系,所以也表現爲“相依性”。世界是相依相助而成立的,這個特質,不管如來是否出世,都作爲法被確立著。此外,在多緣聚集處,新的法便成立,所以能生的緣與所生的法有關聯。而法有連續性面與斷絕面(不常不斷),此處的法有普遍性與個別性,這都依據法的緣起之本質,所以“若見緣起便見法,若見法便見緣起” ,這裏的法是持有自相,是有力的實在(成爲因),而且同時是無常、無我的理由,大乘佛教裏主張“空”的理由也在這裏。 《維摩诘所說經 弟子品》即藉維摩诘居士與迦旃延的對話,說明無常、苦、空、無我、寂滅的深層意義即是超越常與無常等二邊的中道義。

   在大乘佛教《般若經》進一步揭示法空的思想,而且將緣起面與性空面統合起來。與原始佛教比較聚焦在無我相比,《般若經》與空觀更聚焦于空性或是諸法實相的論述。《般若經》雖對無我的論證比較沒那麼多,但是無我仍是它很重要的基礎,例如,《金剛經》講“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即爲無我的思想。大乘般若更進一步談法空,但是無我絕對是源于它的基礎,大乘佛教較少談無我,並非無我不重要,而是無我已經在《阿含經》中已充分論說了。因此,把原始佛教與大乘的《般若經》統合起來,正好將無我與人空與法空論述的很完整。人空與法空基本上都不離諸法實相,都可作爲諸法實相的表達。人是由五蘊所構成,故沒有實在的人,沒有實在的自我,同時,構成人類身心個體的五蘊也非真實不變的存在。如此觀之,原始佛教就與大乘佛教教義相互連接了。

   中國諸宗其實就是在印度這些經書與論書的基礎之上,建構它們的教義,所以印度諸宗可以融合,中國諸宗也能內在的融通。例如淨土宗與禅宗:中國常說的《金剛經》主要探討“空”,是從諸法實相去印證;淨土宗則言“有”,透過一心不亂的念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爲其主要修持方式,而到達極樂世界時,仍需修行才能澈悟諸法實相的義理,念佛只是方便法門而已。禅宗要體悟心性,心性即諸法實相,是直接體證諸法實相的修行方式。中國其它宗派,基本上也是以諸法實相爲基礎的菩薩行。又如天臺與華嚴,天臺較屬“空”宗系統,華嚴較偏“有”宗系統;天臺多依中觀,華嚴多依法界,這些都是依諸法實相建構不同宗派的體系。

   四、結論

   在談完宗派融合之後,我們要爲廣大佛教徒的實踐來思考宗派融通的時代意義,在這樣宗派融通的基礎之下,有什麼樣的方式可以幫助佛教徒由淺入深地了解佛法,並透過適合自己根器的方法來修持,這是比較實際的問題。所以今天我們應該共同思索佛陀所宣說的法,其核心意義到底是什麼?在不離佛陀的核心思想基礎下,吸收古代祖師的修證方法,共同建立一套簡易可行而不流于繁複的教義修證體系,以照顧到廣大群衆的需求。

   在佛陀時代,佛陀所重視的都是有關人生的問題,如“人爲什麼會有痛苦?”“痛苦的根源在哪裏?”“找出解決痛苦的方法。”“解決痛苦的問題之後,其結果又是如何?”……等等。所以,佛法講的完全是解決現實人生的問題,怎樣透過修學佛法達到解脫自在的人生?佛法是不離人間而修持,是以佛法來觀照自我的變化,透過對自我的了解,産生智慧進而達到解脫。《阿含經》的教義是非常樸實的,弟子們依佛陀的教法去實踐,在透過自己親身體會佛法、觀察法的緣起緣滅,就能了解到煩惱是緣起的,不是自生的。既然是緣起的也就無自性,無自性即爲空性。煩惱的本質即是空性,也是菩提。生死不過是由因緣和合所成,本來就無實在性;一切衆生亦本是不生不滅、不來不去。有來去是因假相的生滅,並非實相,所以了脫生死的當下即是涅槃,涅槃就是諸法實相。

   當我們掌握到佛陀的核心思想之後,再去面對這個時代,結合古代祖師們所提出來的良好修行方法,去除複雜的因子,在佛教核心思想的基礎上來談諸宗融合,這可能是我們可以爲這個時代的佛教所做的貢獻。古代的祖師,因爲經論過于龐大,便著手融通經論,但因教導的對象是佛教的菁英階層,以致教義顯得複雜化,難爲一般學佛大衆所理解。我們應思考如何以佛陀的教義爲基礎,融合與精簡古代祖師或經論所提出來的修證方法,方便大衆修持。

   今日談論宗派融合的意義何在?古代能深入佛法的是少數的知識分子,再加上中印文化的差異,必須解決許多深度複雜的理論問題。佛教在現代,應該將佛法回歸到過去佛陀向大衆宣教的意趣,回歸到修行上,避免流于單純的理論思辯。我們要向佛陀與曆代祖師們的智慧學習,消化並融通經論義理以後,建立深入淺出的義理系統,配合切實可行的實踐方法,踏實地提升個己的修行體驗,從而累積化度衆生的智慧資糧。

  

《殊途同歸——談佛教諸宗義理的融合》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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