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兀兀即不動,騰騰即自在無爲,寂寂即安靜孤明,蕩蕩心無著,就是坦坦平平,心無所住。六祖爲了針對欲得會道,必須坐禅的看法,而說“道由心悟,豈在坐耶。”其所謂禅者,乃四禅八定之禅,非參禅的最上乘禅。不可妄執以爲參禅不須靜坐,切莫迷執罷參恣縱自由放任,那是極其可悲痛的!六祖臨入滅時,亦“端坐至叁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六祖如是,豈不坐耶?結跏趺坐與參禅得成就有極重要的關系,這是佛陀倡導的最殊勝的安穩坐,又稱之爲獅子坐。
《大智度論》卷七說:“問曰:“多有坐法,佛何以唯用結跏趺坐?”答曰:“諸坐法中,結跏趺坐最安穩,不疲極。此是坐禅人坐法。攝持手足,心亦不散。又于一切四種身儀中最安穩。此是禅坐,取道法坐。魔王見之,其心憂怖。如此坐者,出家人法。在林樹下結跏趺坐,衆人見之,皆大歡喜,知此道人,必當取道。如偈說:若結跏趺坐,身安入叁昧,威德人敬仰,如日照天下。除睡懶覆心,身輕不疲懈。覺悟亦輕便,安坐如龍蟠。見結跏趺坐,魔王亦愁怖,何況入道人,安坐不傾動。以是故結跏趺坐。複次,佛教弟子應如是坐。有外道輩,或常翹足求道,或常立,或荷足,如是狂狷,心沒邪海,形不安穩。以是故佛教弟子結跏趺直身坐。何以故?直身心易正故。其身直坐,則心不懶。端心正意,系念在前,若心馳散,攝之令還,欲入叁昧故。種種馳念,皆亦攝之。如是系念,入叁昧王叁昧。””
如來常在經裏說:諸弟子不要打擾我,我要叁日入定,七日入定,九十日入定。如來常在定,無有不定時。爲什麼還要叁天入定乃至九十天入定呢?無非是示現此事,爲弟子們作榜樣。
禅宗西天第十祖脅尊者,修行精苦,未嘗寢寐,晝夜脅不至席,以故得號脅尊者。
中華初祖達磨大師,于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人莫測之,謂之壁觀婆羅門。
四祖道信大師,攝心無寐,脅不至席者六十年。
福州長慶慧棱禅師,曆參禅苑,往來雪峰、玄沙,十二年間,坐破七個蒲團。一日卷簾,忽大悟。
參禅大德,重視並主張打坐的範例很多,不一一例舉。古人說,坐破是悟門中事,悟者,只管打坐。坐禅的當體,是作參,行參受用叁昧。一時打坐,一時佛;一日打坐,一日佛;一生打坐,一生佛。然後做到行亦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可謂禅與生活打成一片了。
下面說參禅用功的事。不取向上玄談,唯取做功夫吃緊處。做功夫時,無論是坐習或行住等,皆以即心即佛,無心是道,曆曆爲正道。其方便法門略說叁種:一、覺察。做功夫時,平常絕念,提防念起,一念才生,便與覺破,前念覺得破,後念不生。此之覺智,亦不須用,妄覺得俱忘,名曰無心。故祖師說,不怕無起,只恐覺遲。又說,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此即息妄功夫。二、休歇。做功夫時,不思善,不思惡,心起便休,遇緣便歇。古人說,一條白練去,冷湫湫地去,古廟香爐去,直得絕廉纖,離分別,如癡如兀,方有少分相應。此是休歇功夫。叁、泯心存鏡。做功夫時,于一切妄念俱息,不顧外境,但自息心。妄心已息,何害有境。如龐公雲:“但自無心于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此是泯心存境息妄功夫。
如果對上述用功的方便法門用不上,可以參一則與自己相應的話頭,如“狗子無佛性”、“庭前柏樹子”、“須彌山”、“麻叁斤”、“幹屎橛”、“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我的本來面目”,等用心參究。
大慧宗杲禅師,特別提倡參“狗子無佛性”,著重在“無”字上參,通身起個疑團,參個無字,晝夜提撕,莫作虛無會,莫作有無會。行住坐臥,穿衣吃飯,屙屎放尿,心心相顧,猛著精彩,守個無字,日久歲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華頓發,悟佛祖之機,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頭瞞,便會開大口,到這裏,說甚閻王老子,千聖也奈何不了。這是絕後再蘇。此義在《曹洞臨濟參禅方法的差異》一節中已詳說,今不再述。
元天目高峰原妙參禅說:“若謂著實參禅,決須具足叁要:第一、要有大信根。明知此事,如靠一座須彌山。第二、要有大憤志。如遇殺父冤賊,直欲便與一刀兩段。第叁、要有大疑情。如暗地做了一件極事,正在欲露未露之時。十二時中,果能具此叁要,管取克日成功,不怕甕中走鼈。苟缺其一,譬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
中峰和尚說:“坐禅別無用心處,只十二時中,放下一切塵勞妄想境,常自心如虛空,毫發計使無他念。若得自心清淨,還不思善,不思惡,正當與麼時,如何是我父母未生以前本來面目?如是看,若工夫一片成,自然得有悟人。何名坐禅?外于一切善惡境界,心心不起名爲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爲禅。如今學道人不悟此心體,便于心上生心,向外求佛,著相修行,皆是惡法,非菩薩道。”
朝鮮西山大師退隱說:“凡本參公案上,切心做功夫,如雞抱卵,如貓捕鼠,如饑思食,如渴思水,如兒憶母,必有透徹之期。參禅須具叁要:一有大信根,二有大憤志,叁有大疑情,苟缺其一,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
總起來說,凡欲成佛,不染一物。最初要發起一個堅強地死心,看破世界身心都是假緣,無實主宰,若不發明本具的大事,則生死不破。既生死心不破,無常殺鬼念念不停,卻如何排遣?將破生死心一念,作個敲門磚子,猛著精彩,不顧身命,不望人救,不生別念,不肯暫止,直到以悟爲則。
做功夫貴在起疑情,什麼是疑情?如生不知何來,不得不疑來處。死知何去,不得不疑去處。生關竅不破。則疑情頓發,結在眉睫上,放亦不下,遷亦不去,忽然一朝撲破疑團,生死二字,是什麼閑家具!古德所謂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者此也。
做功夫最怕耽著靜境,做人困于枯寂,不知不覺。動境生厭,靜境安然。原因是行人一向處于喧鬧的環境,一與靜境相應,如吃適合口胃的東西,則生耽著。又如人倦久喜睡,久久墮于無知,落于松散懈怠而不自覺得。
做功夫要中正勁挺,不近人情。如果循情應對,則功夫做不上,不但做不上,日久月深,則必成爲隨順流俗的阿師。
做功夫疑團得力時,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東西南北不辨,通身內外只是一個疑團。疑團不破,誓不罷休。
做功夫舉話頭時,要曆曆明明,話頭若失,立即再舉,不破話頭誓不甘休。不然則坐在鬼窟裏,昏昏沈沈過了一生,有何所益。
做功夫切莫通道不須參,若不參便雲已得理,此則是天生彌勒,自然釋迦。此輩名爲可憐憫者,臨命終時,手忙腳亂,悔之何及!
做功夫時,不得將心待悟,若將心待悟,終不得悟,只須逼拶令悟。若大悟時,如蓮花開,如大夢忽覺。看話頭真切,逼拶心意,時節因緣會合時自悟。悟時如撥雲見天而廓落無依,天旋地轉,又是一番境界。
黃檗禅師說:“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此語最親切,若將此偈時時警策,功夫自然做得上了。
參!
《禅宗大意·十五、漫談參禅》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