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佛教與人間佛教
佛法是兩千余年前,釋尊在菩提大樹下,深觀緣起,體證悟道後演說的聖教。法的施設,是佛陀唯一以大事因緣出現于世度生的必然。從此,佛法將要開展,因衆生根機差別與接受資力的不同;大、小、頓、漸、權、實等法漸示,佛陀本懷盡暢矣!
(一)
中國是大乘佛法化區,大乘佛法是從原始佛法的嬗變不斷演展的,但就中國的弘傳,有兩千多年的曆史。釋尊在世所引導的僧團,今稱爲“原始教團”或說“根本佛法”教化對象是以比丘爲主的七衆弟子。以“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緣”等緣起次第——因果法則,作爲修學的綱領,解脫生死束縛的准繩,弟子依此而漸證佛陀圓滿特質的真實性,有現實人間的親切感。
佛法在印度的演變約有叁個時期:佛法;大乘佛法;秘密大乘佛法。
一、佛法:以釋尊說法製戒,悟入正法,實現生死解脫爲宗。是釋尊初成正覺,轉*輪到佛滅後不久。弟子仍以“知苦斷集,慕滅修道”——“四谛”或“十二因緣”等法則,修顯佛陀“人間成佛”,“佛出人間”的特性。體現了佛陀遺教是弟子成道的標准,表明了以佛陀爲中心的佛法流傳。僧團則多以“十戒”、“比丘戒”、“六和淨”保持清淨、純潔、莊嚴,後集《阿含》、《法句》等經律爲所依止。(到佛滅——公元300年左右)
二、大乘佛法:以大心修六度,圓成佛果爲宗。即釋尊化緣已盡,安隱涅槃,人間弟子思念佛陀本師生前慈悲懿行引起的;繼承釋尊生前遺教而開展的。弘法則多以“四攝”、“六度”精神爲利生宗本,作教化的工作,體現了大乘菩薩度生特德。內容大多以佛、菩薩過去本生談,無數方便,因緣、譬喻巧逗衆機而演傳。菩薩上求佛道,下化衆生的菩提智證,自未度而度他的大心,此時有廣泛的弘傳。(約公元前一世紀——公元200年左右,爲初期大乘)稍後,弟子對于理想中的佛陀,多少受了外教的影響,寬容而又共存,漸有了神化的迹象;天、龍、夜叉、緊那羅等天(神)鬼仙,都以大菩薩的姿態出現在大乘經中,成了學人崇拜的對象。有人間聖者不如鬼神——天的意趣,崇重天神而輕人間的心聲在漸行。(約公元300~800年再演到後來,爲後期大乘。)同時又以祭神、齋天、咒術、占相等方便行,融順世俗,迷失了“佛出人間”,“人間成佛”的真意義,佛法的特質在退變。
叁、秘密大乘佛法:以叁密相應,修天瑜珈爲主。法的流行,漸攝了印度本有神教(婆羅門教等)的宗教行儀,與佛教固有修行方法既合既離,形成了佛天近乎同等的“天佛一體”佛教。(約公元五、六世紀到後來)傳入西藏、西康、青海、內蒙等地的密法如此,在印度是第二千年的佛法。所謂:“如來本天佛一體”,“秘主顯從時期”的佛法。
略觀以上佛法發展叁期說,不難看出演變的脈絡。從“佛法”到“大乘佛法”再到“秘密大乘佛法”的錯綜相續,在印度長達共經約千六百年而後衰歇(中國汴梁時)。
(二)
太虛大師被學人尊爲佛教“改革宗師”、“佛學泰鬥”、“人生佛教”倡導者。大師在《我怎樣判攝一切佛法》中說:“到了這個時候,……依天乘行果(天國土的淨土,天色身的密宗)是要被謗爲迷信神權的,不惟不是方便,反而成了障礙了!”這些話是大師晚年遊化錫、緬各地回來所作的論斷。意說修行以實現淨土爲歸是向往,但同時強調“親近善士,聽聞正法,如理作意(思惟),法隨法行——四預流支的學修實踐,作爲成佛基礎,以同時利他爲導引,要有菩薩化人爲本的大悲精神”。“人生佛教”是大師倡導改革的重點之一。所倡“非鬼化”的人生佛教,主要是對一般“鬼超度”經忏佛事的低級行儀;以及“重鬼重死”的中國佛教的當頭棒喝。希望每一個佛教徒必須立足于根本,以深入經論,學修並重,淨化身心,自他同利爲己任。在現實的人生中,去追求“人成即佛成”的圓滿特行,體現大乘精神的真現實,這即人成佛的美德闡揚,正是《觀無量壽佛經》中:“一者,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二者,受持叁歸,具足衆戒,不犯威儀。叁者,發菩提心,深信因果;讀誦大乘,勸進行者。”——淨業叁福的又一說明。
大師更進一步的指出:“中國佛教所說是大乘,但所行卻是小乘”。這不能不引起關心佛教同道的反思。
“人間佛教”是太虛大師的學生印順法師倡導的。法師親近太虛大師多年,有一部分佛學思想,無異是接受了大師的影響;但在部分教說中有新的發揮。如《遊心法海六十年》說:“虛大師說人生佛教是針對重鬼重死的中國佛教而言。我看印度佛教的天(神)化情勢異常嚴重,也影響到了中國佛教,所以我不說人生而說人間”。這是順法師在人生佛教基礎上,具體的提出:使中國佛教能發揚廣大,回歸本真,必須脫落重天化的窠臼,實踐人間佛教爲導引,庶足以暢佛懷、興佛教。
法師進一步說:“印度佛教的興起,發展又衰亡,正如人的一生,從童貞、少壯、而衰老……。所以我不說愈古愈真,更不同情于愈後愈圓滿、愈究竟的見解”。(《一切有部爲主的論師與論書之研究》)。
(叁)
釋尊根本佛法,純正、質樸、切實。佛在人間的親切感,融入日常生活的禅悅中。大乘佛法發展中的部分傳說,每與一般信徒心理觀念相適應,與民間迷信、俗傳等相結合,形成了佛法似是教化愚民的神道設教而已。如傳說中的“地獄”一詞,在佛法中本爲“泥梨”、“阿鼻”等義;但與中國古老的迷信說“泰山爲鬼住處”相融會,便將“泥梨”等譯作“不墮“泰山地獄””(出吳,支謙譯《佛說八吉祥神咒經》)。這是大乘佛法初入中國譯經的方便法,在當時或是不得意而求其次,但後患隱而不窮。如過分的重視這些傳說,很可能偏向適應世俗的低級信行(寺中燒紙、金箔、冥幣以及招魂等)。淨祖印光法師說:“流通佛法……斷斷不可師心自立,矜奇炫異,以取悅一時新學知見而已。可不爲之學人深思借鑒哉!”
“人生佛教”與“人間佛教”,有承上啓下的連貫性。要深入研究,以理論結合實踐,弘揚“人生佛教”、“人間佛教”。其根本支柱,精神特質,就是將純正的、非天化、非鬼化的佛教本真,送給大衆。引導每位佛子從感性認識上逐漸回到理性全面認識上來,才能闡明人生佛教與人間佛教的真意義。印順法師:“立足于根本佛教之淳樸,宏闡中期佛教(初期大乘)之行解(天化之機應慎),攝取後期佛教之確當者,庶足以複興佛教,暢佛本懷”。結論的提倡,不失爲今之弘揚佛教趨向指南。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省,實爲當今教界所必須,以此作利生弘法之龜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