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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之病及其醫藥

  身心之病及其醫藥

  太虛

  ──十五年叁月在江蘇省立醫科大學講──

  現在所提出來的題目,因爲、我覺得佛學與醫學有相通之點。但是命題所包括之範圍極爲廣泛,于此短小時間不能細爲分析,只好撮其概要,共諸君略作討論。通常有一譬喻,佛陀如醫師,佛教徒──菩薩、羅漢、比丘、比丘尼等──如看護人,佛所說之法如藥品;此謂佛法僧叁寶,即醫師、藥品、看護人。名之曰譬喻,毋甯謂之爲指事。玆將身心之病及醫藥,分數項于下:

  一、人身自然的病及其醫藥

  自然之病,如饑餓、淫欲、風雨、蟲獸、盜賊、怨敵。而醫此之醫藥:一、以飲食、男女、屋衣床被、軍警、政刑治:此等自然之病,謂人身生來就與之俱來,沿習成慣,常人不覺得是病,其實稍一觀察,何一而非病。如孩提初生,自然就要求乳,因爲身上發生自然的饑餓病,所以佛說飲食是藥品,爲療形枯,豈可當他是滋味福口之物!確因有此饑餓的病發生,自不得不服飲食之藥品以療之耳。到青年時代,有兩性之愛情,因爲身上發生自然的淫欲病,于是有男女婚姻之製度。佛製在家五戒,許遵依禮製之正式夫婦,不許越軌之邪淫。確因有此淫欲的病發生,自不得不設方便,施以男女婚姻之藥以療之耳。但以我人渺乎小哉之一身,孤立于廣宇長宙之間,雜處于萬有不同之中,對于外界自然發生種種關系,于是有風雨、蟲獸、盜賊、怨敵等病,其實尚不止于此,此不過舉其大而且顯者。既發生此等自然的病,必須備具種種藥以療之。故對于風雨、蟲獸的病也,則有房屋以蔽之;對于寒暑、冷熱的病也,則有衣服以禦之;對于困倦、睡眠的病也,則有被床、臥具以安之。然飲食、男女、屋、衣、床被,非個人身力所能致,于是有群策群力互助互輸之必要焉。因合群也,就自然發盜賊、怨敵等病,于是更設警軍、刑政之藥以療之,所以維持平安之社會,建立強大之國家,使各個人民體魄健壯,均有征服自然病症之能力,不爲自然病所纏縛。由此說來,將醫學原有範圍盡量擴充,放大其眼光而觀察宇宙萬有人事始終,無一而非自然的病症,無一而非自然的藥品。淺視之,似乎假設譬喻,徹底而說,卻是真病真藥。然此種藥,不過是臨時救急品,非能根本鏟除于病根者。超而上之,則有第二種之藥品。

  二、以義禮禅定治:義禮雲者,超乎警軍、政刑。道德義禮是世間治本之藥,警軍政刑是世間治標之藥。故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禅定爲治身之藥品者,就是通常所謂靜坐修養法,故禅定非佛教獨有。如中國、印度各國之先哲,均有靜中修養;近今催眠術等,亦有賴于靜定功夫,其作用能療自他的病。換言之,即精神界和平統一,謂之禅定。惟其入手方法有多種不同,其所得功夫亦成多種之異,不能一貫圓融,致其功效亦等于零,故佛法目之曰外道禅定。因治此等自然的病,尚非究竟故。要使自然的病永遠不發生,除非無有色身。老聃曰:“我所以有大患者,爲有我身,我若無身,我有何患”!印度外道實現老氏的思想,入無色界定,惟有精神而無物質。但是定力衰、壽命盡,依舊還落欲界、色界,自然的病仍不能免其發生。故應更進一層,窮其究竟!

  叁、究竟的無身界、法性身治:究竟除盡身自然的病,須是小乘羅漢果位,子果縛斷,灰身泯智,入無余涅槃,色身永無,病從何生?不受後有,無再病時。若是起慈悲心,現度人身,則非小乘所攝,而已回入大乘矣。此小乘既無自然的病,自不須自然的藥,但不合我人初心本願耳。我人本心所希望達到之目的,在有其身而無于病。真能得踐此實際者,其惟大乘佛果法性身,諸自然病斷盡無余,湛然常恒,永久安樂。

  二、人身不自然的病及其醫藥不自然的病,即平常所謂之病。治此病之醫藥:一、平時衛生的預防,及病時醫藥之療法:平常所謂之病,即感受風寒濕熱等症,佛經名曰四大不調,致全身或一部分之病,非是常態,乃變態也。醫治之法有二:一、衛生,居日常之中,作合宜之調度,或家庭衛生,或公衆衛生,預防其不自然之病,不使發生。二、醫藥,若不自然的病發生時,則須用醫學療治之法,故醫學是學問中甚深之一科,乃貴校專有之任務,今置而不論。

  二、以義禮禅定治:義禮能療人身病者,如個人對于群衆或獨居時,有道德禮義之觀念,躬行而實踐之,不自然的病亦自然減除,所謂富潤屋、德潤身也。禅定能療人身不自然的病者,若能深入禅定,萬物不能撓其外,感情不足惑其中,精神界得其和平統一,便發生一種不思議的功用,不自然的病無從發生。縱使發生,亦可用禅定力以治之,如催眠術能治人病。故佛教修習禅定之人,有病時無須醫藥,即禅定爲藥品,且能療人之病。如對病人說一句話,使病者得精神之愉快,病即消除。故耶稣說人腳無病,病腳者即能行路。此他無,因其有禅定之力,故獲此等之功效,亦無若何之希奇也。總上二種醫藥,俱非究竟。假使入無色定,尚不免舊病複生,況其余乎?叁、以究竟的無身界、受用身治:究竟使人身不自然的病斷除盡淨,不複萌生,須是無身如小乘涅槃。無身無病,惟非我人初心本願。要得金剛身無諸病患,獨有大乘佛果受用身,所謂四智菩提身,究竟清淨盡未來際也。

  叁、人心自然的病及其醫藥

  人心自然的病,即俱生我執的煩惱障,與俱生法執的所知障。治此病之醫藥:

  一、科學、哲學、藝術、宗教、政治、法律:此人心的人字,是普遍指一切動物,佛家術語即是衆生。俱生我執的煩惱障,俱生法執的所知障,是佛學專有的名辭,就是我人不期然而然各有各的自私自利的我見。如我的身命,我的財産,我的眷屬,我的團體,我的國家,我的種族;對于非我的欲攘奪排除,于是起爭鬥的煩惱,此之謂人心自然我執煩惱的病。更有一般思想深遠超過常識的人,求其我之所以爲我,利用分析的方法,以求何者爲我,肉體細胞無有我,精神知覺無有我,團體組織無有我,宇宙現象無有我,于是明白乎無我。但我雖無,其分析至于極際底原質不可無,故常識認爲實有者,超常識認爲非有,超常識認爲實有者,常識認爲非有。就其超常識的各個人方法眼光有不同,其研究結果所得亦有不同,彼以爲是者此以爲非,此以爲是者彼以爲非,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各曼衍至乎無窮。孟子雲:“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殆常人習而不察耳。此之謂人心自然法執所知障的病。科學、哲學、藝術、宗教、政治、法律,皆是對治我執、法執二種病症之臨時救濟藥品,用之得法,可以有相當效驗,用之不得法,恐愈增其病耳。

  二、以生空觀、法空觀的戒定慧等治:我人要去自心俱生二執的病,是在佛法修習止觀,所謂生空觀治俱生我執煩惱障的病,法空觀治俱生法執所知障的病。依二空爲主導而修戒、定、慧之叁學,施、戒、忍、進、禅、慧之六度,自資糧位、加行位至于通達,分分修證,分分去病,雖未得跻究竟,亦迥超乎其昔矣!

  叁、以究竟的無心位、妙覺位治:究竟去此內心自然的病,在無心位。如平常的人熟眠無夢時,或外道修無想定、羅漢入滅受想定等地位,以無心故似無此病,惟非究竟耳。究竟者,羅漢無余涅槃。無心無病,不過非我人初心本願所希望之有心無病,惟至大乘妙覺心,凡心所有自然的病症,一概斷盡無余,心上自然所有的功用,一概圓淨精純,所謂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心。我人初心希望達到之目的,始終集中于此。故前所講人身自然不自然的病,亦須在人心上除去之;以身由心有,心病故身病,心若無病,身亦無病也。

  四、人心不自然的病及其醫藥

  人心不自然的病,即分別所起二執二障及狂醉等。治此病之醫藥:一、科學、哲學、藝術、宗教、政治、法律等爲藥劑:分別所起二執二障狂醉等病,既曰人心不自然的病,非先天的乃後天的。就是因受世間不正當之學說,起錯誤的思想,所謂邪教、邪思維,起我、法二執。或因生理的變態,而有狂醉亂心等,或受外界驚恐悲痛等而起,或因修禅定不得其方法,暗入邪途,如楞嚴五十種陰魔等,皆是人心不自然的病。在世間、用普通科學、哲學、藝術、宗教、政治、法律之藥劑以治之;或從生理上治,如身體饑餓飲食以治之;或從心理上治,如知識饑餓,學問以治之。凡此等等,無非是治病的藥品。若在佛法眼光看來,總不能成一健全的心靈,故皆非究竟的治法也。

  二、以佛法之聞、思、修治:欲正本清源,使人心不自然的病永遠斷盡,必依聞思修叁慧,所謂聞佛正法而起思維、修習也,聞而不思,依舊茫然,思而不聞,易入歧途。孔子雲:“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學即聞也。既聞思矣而不修習,徒增知見,如人說食終不能飽。故曰:聞而不修,與不聞等。故須聞佛正法,起正思維,修真實行。真實行者,戒、定、慧是。戒以禦其外非,定以治其內亂,慧以破除內外分別所起二執二障也。

  叁、以究竟的無心位、聖道心治:若要達到究竟無病之目的,是在小乘無余涅槃無心位。不過、非我人所欲得有心無病之本願,惟大乘聖道心──登地菩薩──以上,此等病既不複發生,漸獲究竟佛果聖道四智菩提心。不獨對于心的不自然病不起,即身的自然、不自然與心的自然病,皆根本拔除,且圓滿成就乎身心上不思議之大用矣。

  (象賢記)(見海刊七卷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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