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張曦問(八則)
問一:唯識不認識外有境,一本十支,皆反覆推明此義,然影像之外,非無本質。成立本質,取證雖多,以破極微和合、方分種種反證爲最有力。按本質之名,易混外物,迷者易執。精而言之,外物有無,可置勿許,縱許實有,終非吾識之所得緣,所得緣者仍識而已。此系揣度,不知有當否?
問二:近人或謂二十論天親如夢之答,亦有不極成處。讀者不可執著,以夢無他心,醒有他心,叁境有異。此說似甚精到,弟子對于茲喻亦尚有疑:醒時之山雖有時無,一到有山之處,山可立現;夢時村舍雖有時有,一經醒後,難可再尋。一則有主,一則任運。執爲盡同,亦不應理,不知然否?
問叁:本質塵亦名疏相分,惟第八能現乎?抑前七皆能現乎?
問四:生而瞽聾,其現出相分必甚簡單,是否其衆同分中即有所缺欠。
問五:二十論有“異大種”,基記甚略,望詳示!
問六:性宗、禅宗皆不立階段,直證圓成;唯識法相廣诠依他;世間學問則遍計所執而已。此解有誤否?
問七:貓之捕鼠,頗難尋思。貓爲能殺,鼠爲所殺,揆理當不外兩途:甲則鼠前生負命債,而貓今生捕食以報之;乙則鼠無命債,今生殺業由貓自造。以爲甲也,則人亦有前生害命而今生抵償者,何以人見人或殺或不殺,而貓見鼠則必捕?以爲投胎作鼠,必有夙債,則應一一被捕,無有孑遺,何以不被貓食之鼠,數仍累累?此甲理之難通者也。以爲乙也,則貓個個皆造殺業,來生應一一受報,捕殺貓者,又是某類?即有“其類”,見貓必殺,如貓之于鼠。則“其類”亦必有報之者,如“其類”之于貓。以類報類,推至無窮,不可究诘,此又乙理之不可解者也。若謂貓之殺鼠,出之生性偶然,則輪回因果之說,登時被破。究竟貓之能殺,果乎?因乎?鼠之所殺,因乎?果乎?
答一:本質境對影像境言,自識親緣皆爲影像,其疏托者則名本質。或爲“自有情”之他識相分,若六識相分之疏托第八識相分爲本質;或爲“自他有情”之他心心所,若六七識及他心智之以心緣心,疏托現行他心心所爲本質;或爲“他有情”之他識相分。若欲界有情緣色界或佛淨土,疏托之上界有情或佛菩薩等之他識相分爲本質。對此識之親緣影像,雖雲本質,而仍爲他識或他識之親緣影像。識者、通指一切有情,各有八識之總稱,決定無識所不緣之識外境,故雲唯識;非以“縱有外物識不得緣”之識外境爲本質,但以識所緣到爲唯識境也。
答二:醒時、夢時,應以覺時、迷時爲例,不應以有山處、無山處爲例。醒時有山處、無山處,應以夢時有村舍處、無村舍處爲例,不應以醒時、夢時爲例。迷中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可思准之!
答叁:詳第一答,思准之!
答四:其現行缺某識,亦即缺某識之相分,然種子仍具有之;或第八識所變器界亦仍具有之,故聾盲根身轉爲聰明根身時,眼、耳識現,眼耳識相分亦現。
答五:此間暫無二十論參考,容後查答。
答六:法性、法相,說明之方法有殊,事實之轉進無異。觀有爲相即無爲性,故無階段;從有漏道進無漏道,故有階段。世俗學說,大都不離計執,然間有略知依他者,但不能證圓成。
答七:貓之捕殺于鼠,貓衆同分業與鼠衆同分業之報也。人與人之或相殺或不相殺,應以此貓與彼貓,或此鼠與彼鼠爲例,不應以貓與鼠爲例。鼠被貓食,雖亦爲鼠同分業之一種,然鼠自以鼠業受鼠報,不專以供貓食而爲鼠;猶豬、魚等或爲人食,非專以供人食爲豬魚,故盡可有不爲貓捕殺之鼠。而貓亦不專以食鼠而爲貓,故亦盡可食他物及作貓事。鼠被貓食,雖系還債,然非鼠所知,亦非鼠所甘心,故仍必銜怨圖報,亦果亦因。貓之殺鼠,雖爲收債,然貓殺鼠亦仍爲殺業,亦果亦因。以亦因故,鼠死或爲貓,貓死或爲鼠,以互相報償──或牽以他業,暫不相報──。
若人之相罵相打,非一方或雙方之覺悟,或甘心受報,或釋怨不求報,勢難停止。此衆生之所以輪回不已,而“惟隨緣消舊業,更不造新殃”爲能解脫,以恩報怨爲能濟度也。所舉甲乙二例,各偏一邊,故皆不當于理。(見海刊九卷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