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求真
對一個真正的修行人來說,即生當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求學佛法以期了脫生死。佛陀就曾說過:超越火海劍林,乃至死亡之前都應希求佛法。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十分贊歎傳馨的上下求真之舉。她從新加坡先來到泰國,又前往印度,最後終于在這高原藏地住了下來。來回奔波並非爲了搜奇覽勝,而是爲了心中那執著的理想。
在藏地,她已經呆了六、七年。每當寒冬臘月到來的時候,看著這個來自熱帶國度的修行者,呆在她那並不能遮擋風寒的小木屋裏刻苦鑽研佛法,我就感到非常欣慰。在一次次的遊曆諸國的過程中,傳馨漸漸對世間生起了猛烈的出離心,並最終在佛學院落發出家。我本人認爲她的求學、求道、求真的精神確實可嘉,特別是在當今這個整天高喊“我爲人人”,實則骨子裏希望“人人爲我”的社會裏,這種發心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下面還是讓我們跟著她的長篇“傳馨西遊記”,共同遊覽一下沿途風光,並領略一番傳馨本人的心靈蛻變史吧。
我叫傳馨,來自新加坡。我的祖籍是廣東,家鄉在靠近海邊的一個小鎮上。
從小我都是在豐衣足食的優裕環境下成長的,記得小時候我從未因物欲的不滿足而苦惱過,慈愛的父親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逗我開心,不讓我受委屈。十歲以後由于家境日豐,加之父母對我也越發溺愛,故而從那以後我就更過上了無法無天的自由生活。記得當時我每天上學帶的錢都不少于一百塊,下午放學後便約上幾個好友上館子、逛商場、看電影,或到遊泳館遊泳及健身房健身,不到天黑決不回家。這樣的浪蕩日子過了整整叁年,以致熏習得我整天想的都是哪裏有好吃的、哪兒又有了新玩意、哪家戲院在上映新電影……由于手裏有了幾個臭錢,再加上沒人敢管我,結果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張口罵人。整天沒人約束,性子也越來越叛逆。那時我買了大約有二十多雙各式各樣的鞋子;幾百乃至上千元一套的衣服隨手亂丟;一大堆好看不中用的包包……玩到最後,我已是忘乎所以,到上中學時幹脆連課也不上了。學校附近有家“德士歌舞廳”,我每個星期都要光顧叁、四次。把頭發染成最前衛的橙藍色,夾在一大群紅毛綠鬼中間,從傍晚七點一直狂扭到第二天淩晨叁點,然後再去泡酒吧,喝得酩酊大醉時就借宿朋友家。早上迷迷糊糊起床後,又開始新的一輪吃喝玩樂。那一陣子,我根本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崇高,也不知道人生應有一個目標,叫理想。
想來也是造化捉弄人。十六歲那年,真應驗了古人的那句話“物極必返,樂極生悲。”狂癫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忽然得了風濕性關節炎,病情來得非常迅猛,沒幾天我便全身抽筋,上下關節迅速變形。手指及腳趾關節扭曲、腫大、不能伸直,不久手指就彎曲得不能持筆寫字。疾病突發後的叁個月中,我隨父母遍訪中西名醫,但全都無濟于事。有一江湖郎中說要治好這病,唯有以火燒遍四肢關節,使血液循環加快才能消炎消腫。就這樣,我每隔一天便要去體驗一次火燒關節的“治療”,被他這樣用火燒了整整兩個星期,就差最後被他燒死。不過病情卻沒有任何起色,反而更加重了。
曾經稱兄道弟的“好哥們”、“好姐們”,在我生病期間沒有一個人打過來一個電話;媽媽把那麼多好吃好喝的擺滿在我的面前,我卻連擡手拿它們的力氣都沒有;爸爸對我如此疼愛,看著我痛他也掉淚,但他根本代替不了我受罪,盡管他自己願意這麼做……生病期間,我腦子裏開始飄進這些平常瞬間都不會想到的現象、問題。病痛逼著我躺在床上,無法瘋癫的我這才有了從容的時間去回味自己往昔的所作所爲。記得有一次聽到爸爸在走廊上對主治大夫說:“先生,求求您了,無論如何也要治好我女兒的病!花多少錢都沒關系。”當時我就忽地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家裏錢財這麼多,爲何買不來我的健康?如果得個關節炎就已經受不了,甚至想到自殺,那當死亡來臨的時候,我又該如何?那種痛苦豈不要將我徹底擊得粉碎?”特別是想到這最後一個問題,我確實有點兒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也就是在這種種的煎熬困逼當中,我第一次思考起自己的人生。爸爸的一個朋友來看我時,帶給我一本《聖經》,他希望我能有一個信仰。但當我一看到“信我者得入天堂,不信我者則入地獄”這句話時,我就把《聖經》扔在了地上。當時的我偏激地認爲,這句話太自私了,它激起了我無比的厭惡。誰說這句話就證明他的慈悲簡直如牛蹄子印裏積的那窪水,還擺脫不了“小我”的權威與恐嚇!
奇怪的是,沒過幾天又有一位阿姨到我病床前探望。她無意中說出的幾句話卻讓我久久回味不已。那幾句話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證菩提。”我趕緊問她這是誰說的,她告訴我這是佛教裏一個叫地藏的菩薩發下的無盡誓願。兩相對照,我立刻對這位菩薩、對佛教産生了不可扭轉的信心與好感。我驚訝萬分,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的慈悲!別說我不了解的地獄了,就是把另一個關節炎患者的疼痛轉移到我身上,我都會被徹底壓垮的。那時我立刻就相信了地獄的存在,這醫院不就是人間地獄嗎?!
我急忙問她這個佛教裏還有什麼菩薩,她脫口而出:“觀世音菩薩啊。”我一聽就覺得這個名字特別耳熟,仔細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我們家供奉的觀音娘娘嗎?十幾年來,我對家中的這位娘娘像幾乎天天視而不見,因爲我一直把她當成是封建余孽,是沒知識沒文化之人的精神寄托。卻想不到她原來是佛教裏的一位大菩薩!
從此我便開始了每天持誦觀音聖號的經曆。
大約人在困苦中,祈禱亦更爲懇切吧!在狂歡縱酒中,我把觀世音菩薩抛置腦後。現在,在極度痛苦中,我卻想到了她,自己都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但痛得實在沒辦法,我也就邊流淚、邊打針、邊誠心地祈禱她。疼得實在忍無可忍之時,我真的是放聲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大聲哀告觀音菩薩: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居然,沒過幾個月,我的風濕性關節炎痊愈了!
病好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我家附近的一間寺廟去親近我日日想念的諸佛菩薩。剛跨進大殿的門坎,就聽得幾聲清越的敲擊大磬的聲音悠悠傳來。那一瞬間,我幾乎驚呆了,身心忽然就清爽安甯了下來,原來人間竟還有著這樣高貴、從容、淡泊的妙音。當時我就發願一定要皈依佛門,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最終宗教。
每個人皈依佛門的因緣都不盡相同,我就是被那一聲擊磬的聲音帶了進來。信仰佛教對我是件不需要任何理由的選擇,因爲我的命都是它賜給的。想起過去的荒唐歲月,我就慚愧得掉淚。幸運的是這一切都過去了。
後來,我參加了新加坡一個爲期叁年的佛學班,並受了菩薩戒。這叁年是我在學佛的道路上大踏步前進的叁年,我如饑似渴地吮吸著佛法甘露,恨不能一天當作兩天使。在對佛法有了一個基本的了解後,我便想離開新加坡到國外參學去。我深深感到,在新加坡這個地方培培福報、入個佛門還可以,但不可耽著日久,否則就只能在人天道上徘徊而已。我選中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泰國。
當把消息告訴親朋好友們時,他們一致驚呼:“唉呀,怎麼能到泰國去呢?千萬別去!”
他們反對的理由,不外乎以下幾條:其一,那是小乘佛國,大乘行人跑去幹嘛?
其實剛剛開始學佛的時候,我也是這樣認爲的。後來修習日久,我才發覺問題不是那樣簡單。佛陀早就說過:法無高下,心有大小。衆生根基各有不同,一味平懷、等視群生是體,但用上還是要劃出八萬四千法門以對治不同的心病,哪有一種藥是真正可以當萬金油使的?就像《阿含經》,一般修行人都視其爲小乘經典,但如果你以大乘心態去讀,便會發現它處處都在講大乘法門。況且就我觀察到的周圍學佛人而言,個個都宣稱自己修學大乘,但十有八九戒律都不精嚴。這樣的話,菩提心豈非成了空中樓閣?基礎沒打好,般若正見如何樹立?更何況作爲“戒定慧”中心環節的“定”學,許多所謂的大乘行人連禅定的基本功夫都不具備。
他們反對我去泰國的第二條理由便是:泰國既是著名的佛國,又是聲名狼藉的色情之都,經常有少女被拐逮入妓院的事發生。一個十九歲的女孩只身奔赴那樣的一個異國他鄉,這可如何得了?
對這種意見我更是一笑了之。經曆了穩紮穩打的叁年學佛後,我的成佛之心日漸增盛。不願自己得安樂,但願下化一切有情。這憑此種發心,我相信也必能得到叁寶的加持、護法的護念。況且呆在泰國的那麼多女孩,難道全都被拐入妓院不成?
父母對我的決定更是驚懼不已,無奈中只得使出最後一招——斷絕經濟來源。我明白爹媽的苦心,但我更對他們不明白我的心願表示遺憾。沒辦法,世上難有兩全其美之事。最後我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湊足了路費,經過四天的長途跋涉終于抵達了泰國南部。
泰國真不愧是佛教之都,這裏全民信佛(後來接觸久了,發覺信是信,但絕少正信,很少有人爲了生脫死、救衆生出水火而信)。泰國人性情溫和有禮、樂于助人,且對出家僧人及守持八關齋戒的在家白衣(持八關齋戒者專用的服裝)特別恭敬。只要看到這些修行人身陷困境,一般的泰人都會不遺余力地在各方面爲你提供幫助。本來我一句泰語都不懂,英文也非常蹩腳,獨自一人從泰南走到泰中,又走到泰北,最後走到泰國的東北部,這一路一方面多虧叁寶加披,一方面就是靠這些熱心而陌生的泰國朋友們的幫助,才使我未被任何違緣擊垮。
我在泰國參訪的第一位師父是南傳佛教著名的佛學家及禅師——阿贊布達它薩(佛使比丘),他是泰國當今最著名的高僧之一。他的道場行持儀規如下:早晨叁點半,衆人集于經堂,按僧臘的長短分序而坐,進行一個半小時的早課。然後便各回寮房、整衣持缽,開始了比丘們托缽乞食之清淨行,這是我在尊者布達它薩這裏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比丘們整齊地排著隊,以十足的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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