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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淚—憶我的出家因緣

  久違的淚—憶我的出家因緣

  香雪海

   端午節,是父親大人的七十大壽,雙親早一天就來到寺院,要請大衆師父念經一天,以祈叁寶加持,滅罪消災。大姐與姐夫還有嫂子都來到道場拈香禮佛,這可是我出家以來唯一的一次全家聚會!盡管這算不了真正意義上的全家福,但一家人六個人在一起吃頓齋飯已經很不容易了。

   淩晨,道友們一起發心,要爲父親拜一堂延生普佛。父親也早早的起床,來到佛殿參加禮拜,當一縷檀煙伴著朗朗經聲彌漫在我的鼻端時,我擡頭凝視年邁的父親,蓦然發現:老人家不僅背已微駝,歲月的風霜染白了雙鬓,我那慈祥的老父分明已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翁了。淚,無聲的流下!我該用什麼報答你?生我養我的老父親!悠悠的思緒,將我帶到了難忘的21年前……

  出家與參學

   十七歲的少女,離家邁向夢中的天堂,沒有淚!那年,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尼師來到了家鄉的小庵,並將我領上了學佛的通途,從此改寫了我的人生!爲此,我感恩,但沒有淚;因爲在少女看來,淚,只爲悲傷而湧;笑,才是喜悅的自然流露!

   所以,那一年的那一天,我臉上挂著天真爛漫的微笑,心中滿懷美夢成真的喜悅,跟著那位老尼師踏上了解脫大道……沒有對慈愛雙親的依戀,沒有對家鄉濃濃鄉情的不舍,那情形就像一位迷路的無知孩童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著名歌星李娜出家後對人談起自己出家的感受時說:“我不是出家,而是回了家。”這也是我當年心情的真實寫照!

   父母是第二天才從鄉人口中得知我被一位老尼師領走了的,至于當時他們是什麼心情,我不得而知。但後來我還是被鄰居及兒時的夥伴告知:在我離家的一年多時間裏,母親的淚水從來沒有幹過,尤其是在別人提到我的名字時,總會引起母親一場淚雨,可謂肝腸寸斷,傷心欲絕。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寸寸慈悲父母心”吧

  至于作爲一家之主的父親,除了沈默之外也就只有沈默了。男人,畢竟是有淚不輕彈的。回想那時候的我,全部身心都沈浸在初嘗法味的喜悅當中,父母、家人當時的感受,實在無法引起我的重視!

   來到同樣屬于鄉間的四合院式小庵,心中的激動實在無法形容。首先迎接我們的是一張張慈眉善目的笑臉(當時一共有五位年齡相仿的女孩發心出家呢),庵中的老尼師看到我們一行人的到來,顯得特別高心,一面噓寒問暖,一面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們弄來吃的,我當時的感覺就象遠行的遊子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

   一個禮拜後,對寺院生活的新鮮感開始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極有規律的、早起晚睡的佛家生活方式,每天淩晨4點,尼師們就要起床念經拜佛,我們也不例外,而且是寒暑不易的定律。有兩位姐妹的出家意志開始動搖,此時恰好有一位姐妹被父母強行要接回家去,這兩人也就毫不猶豫的與之一道回家了。這樣一來,這個剛剛充滿了年輕人歡聲笑語的小庵,一下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最後只剩下我與一位十四歲的小妹堅持留了下來,我們發心要將出家修道的路一直走下去。面對學佛夥伴的突然離開,我深感惆怅,但送她們離開時,我沒有流淚,因爲這是我自己的個性選擇,若幹年後,爲了紀念這段難忘的歲月與出家因緣,我寫了一首《長相思.贈友》的小詞送給這位志同道合的小師弟希望與之共勉,詞曰:君少年,我少年,同慕如來妙法緣,菩提共信堅;佛有緣,法有緣,割愛辭親別故園,征程各奮鞭!

   出家之初的兩年時間,是我這一生中最珍貴、也是最值得留戀的一段美好日子。我們完成了由無知少女到小沙彌尼,再到成爲具戒比丘尼的身份轉換,真正成爲了僧團中的一分子。期間雖有長輩們的萬般寵愛,但當時的生活異常清苦,老百姓的生活也不富裕,信徒們能供養叁寶的也就是從日常生活中節省下來的幾十斤糧票或者煤票什麼的,我們學習需要的基本條件也不具備,經常缺筆少紙,加之文化程度低,所以學習的壓力還是很大。一方面我們要背誦早晚功課,學習佛門禮儀和基本的教規教義;另一方面,我們必須承擔小庵中搬柴運水、做飯種地等雜活,閑時則要抄寫經文。我們去小庵的時候已經是冬天,冷的時候,長輩們就各自找出她們的破襖給我們禦寒,衣服毫無華麗可言,但破襖中包含著一顆顆比衣服本身更加珍貴的慈愛之心,所以我們很知足,內心除了感恩之外還是感恩!艱難的生活不僅沒有讓我們感到委屈,相反我們內心始終充滿喜悅,生活、學習與修持都在一天天進步。現在想來,那麼年輕的兩個女孩子能在如此清貧的環境中堅持下來,的確是叁寶的加持和夙世善根所致。

   兩年後,秉受了具足大戒的我,到叁湘名刹開福寺參學,這裏住著幾十位落實政策後恢複僧籍的老尼師,當時被稱爲湖南佛教界第一支“筆杆子”的戒圓老法師也住錫如此,老法師曾就讀于中國佛學院,因病肄業回到長沙,由于自己刻苦努力鑽研佛教義理,在學術界受到了很高的評價與普遍尊重。法師不僅自己勤于寫作,對後學也關懷備至,在他的鼓勵與支持下,我堅持每周寫一篇作文交給老法師評點,後來又經老法師的推薦,得到了去省佛教協會在南嶽舉辦的僧伽培訓班學習兩個月的機會,並由此激發了對佛法知識的渴求。培訓班結業後,我比較系統的自學了高中文科教材,經過一年多時間的努力,終于在1987年的秋天如願以償的考上了四川尼衆佛學院,那一年我21歲。

  遠行求法

   拿到佛學院的錄取通知,我收拾好行裝便從開福寺回到出家的鐵爐寺,向年邁的師爺辭行。七十多歲的老人珠淚漣漣,因爲她對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徒孫有著太多的不舍與牽挂,她無法預知這個將要獨自遠行幾千裏去川西平原求法的徒孫,能否照顧好自己,所以只有含著眼淚再再的叮咛與囑咐,面對師爺的難過,年輕的我沒有流淚,因爲我知道,這只是我學佛生涯中一段不可或缺的經曆。在開福寺幾位道友的護送下來到火車站,我毅然的踏上了西去的列車,將第一次獨自遠行的不安與驚恐深深埋在了心頭。

   求學生涯是緊張而充實的,六年的學習,使我們從對佛法僅有一點感性認識到對浩瀚的佛教義理有了比較系統的了解,個人的自我修持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每天在學習之外,堅持二時課誦、早晚打坐禮佛,各方面的進步都很大。當然求法最大的收獲還是磨砺了心志,樹立了正見,爲自己一生奉獻佛教事業打下了牢固的基礎。

   學僧時代的生活是美好而甯靜的,然而我們在不知不覺當中很快就完成了六年的學業,雖然我有幸考上了佛學研究生,但是由于市佛協與開福寺前輩們的殷勤挽留,勸我放棄學業,早日回湘幫助管理道場,基于佛學院一直秉承樸老“知恩報恩”的院訓,加之不忍心違逆前輩們的心願,我回到長沙名刹開福寺。其實放棄六年時間與師長同學建立起來的深厚法緣與情誼,特別是放棄來之不易的進一步深造的機會,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裏有慈祥的恩師,朝夕相處的同學,還有簡陋但無比溫馨的校園!離開這一切時,心中是那麼的痛,那麼的難以割舍,然而我還是依依不舍的告別了母校,獨自踏上了歸程。有道是:既爲佛子,當知一切隨緣!爲自己信仰的神聖事業做一些犧牲我心甘情願!

   屈指算來,如今畢業歸來也已經10年有余,經曆了由協助長輩管理道場到獨自承擔寺院管理的重擔,這種成長的經曆中包含了太多的曲折與心酸,然而無論在怎樣的逆境當中,我都會對自己說一聲:堅持!慶幸的是,20年過去了,我依然走在學佛的菩提大道上。學佛的心,依然執著;前進的腳步,仍然沒有停留。我想我與叁寶所結下的殊勝法緣,一定會日益增長,那顆埋藏在八識田中的菩提種子總有一天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的。

   萬分愧疚的是,自出家以來,每年難得回家一次,對于生養自己的父母,沒有盡一點身爲人子應盡的義務,孝心就更談不上了!如今雙親均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了,想到這些忍不住的難過,我能爲父母做的,也只是含淚在佛前虔誠的點燃一柱心香,祈求叁寶加持我的父母乃至天下兒女的父母福壽康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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