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錯了
劉同學
今天佛七法會結束後,回工場的途中叫到我面會,到接見室的這一路上,心情好極了,因爲又可以看到親愛的家人了,在短短的廿分鍾會談後,原本晴天般的心情頓時烏雲密布,因爲媽媽告訴我,爺爺的病不會好了。
在父親十七歲那年與母親生下了我,叁年後又添了個弟弟,當時父親年紀輕,出生于眷村的我們,家境並不富裕,爲了兩個小孩及生活,父親以收取保護費維持生計,終致進入監獄受刑,家中在失去男主人後,一時失去重心,生活變得更加困苦難過了,經母親叁思後,不舍地把我送去和爺爺同住,從那時候我就與爺爺培養出深厚的情感,而爺爺也把一切的心血與期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從小教我寫字念書,教我如何做人處事,而我童年的唯一依靠,也是只有爺爺一人。爺爺那輛腳踏車前的橫杆是我專屬的坐椅,曾帶我逛過大街小巷,直到讀國中仍是每天送我上下學,雖然爺爺身材魁梧,加上山東人的脾氣,但卻被他那慈祥的面容所包涵。國二那年父親把我從爺爺那裏接走了,與母親弟弟住在一起,縱使我有百般的不願與不舍,終究還是回到父母的身邊,雖然離爺爺住的地方不是很遠,但我感覺仿佛好遠好遠,自從搬離爺爺那以後,我發現爺爺少了以往的笑容,也老了許多,如同孤獨老人一般,于是我叁兩天就跑回去看看他陪陪他,因爲爺爺一直不肯放棄眷村的老家,不肯搬來和我們同住,每當爺爺看到我時,就又恢複了他那慈祥的笑容,雖是如此,我知道爺爺仍是寂寞的。國中畢業後,就讀高一的那年,父親又被提報流氓,一清專案送往綠島管訓,當初真不知是政府的““德”政”(是道德的“德”或是缺德的“德”)?高一的我正值青春叛逆,而生在流氓世家的我,又怎能不沾染些江湖氣息呢?(因當時二位伯父也因流氓正在管訓中)所以我學壞了,變得不愛念書,性情也變得暴戾無比,每天過著吃喝玩樂,打打殺殺的日子,早把爺爺的期望與教誨丟到九霄雲外去了。終于在十九歲那年殺了人,換來七年的牢獄之災,被捉的那天晚上剛好是我十九歲生日,爺爺當晚在家中准備了一個生日蛋糕,等我回來慶祝,媽媽怕爺爺擔心不敢告知這件事,因久等不到我回家,在爺爺追問之下,終于紙包不住火,知道了真相,當晚爺爺以那老邁的身軀踏進警察局,正在做筆錄的我怔住了,眼前開始起霧,但我依稀看得到爺爺手上提著一個便當,爺爺看到我帶著手铐腳鐐,紅著眼眶沒有一句責罵,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孩子,吃飯了沒有”,接著向警察先生說:“可不可以讓我孫子先吃飯,吃完飯再寫好不好?”刹時我內心真的崩潰了,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及情緒,眼前模糊一片,我于心何忍讓他老人家如此爲我屈膝卑躬呢?當時爺爺跟我說:“孩子,別怕,做錯事就要勇于認錯”,我只有用力的點著頭回應他。雖然事隔多年,但每次想起總是按奈不住心中的悸動。爺爺今年已 92 歲了,目前躺在醫院的加護病房中,從脖子插進一條呼吸管幫助呼吸,我很想告訴爺爺“您知道嗎,您插的這條呼吸管,比在我身上插了十刀還讓我心痛啊”!媽媽告訴我爺爺有許多話要說,但礙于插管的原故無法開口說話,爺爺想說什麼呢?媽媽雖然不告訴我,是怕我難過,但我知道爺爺想問:“在那裏,爲什麼都沒來看我”。因爲家人一直瞞著爺爺,不讓他知道我入牢房的事。爺爺我知道您有許多話想說,但您開不了口,所以只好告訴您:“我愛您,我對不起您,讓您失望了,一次又一次您原諒了我所犯的錯。”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知道我的心好痛、好痛,在您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卻無法在身旁照顧您,這成了我終身的遺憾。您最喜歡也最習慣我爲您打理的一切,從不願假手他人,若是別人爲您准備的,您總會挑叁撿四,即使沒有缺點,您乃會挢蛋裏挑骨頭,而今我又能爲您做些什麼呢?
適逢有此機緣,參加這次佛七法會,願在這七天當中,我所念的佛號,我所做的功德,都能加諸在爺爺的身上,盼望能奇迹出現,更盼望佛祖有靈,讓我能承擔爺爺所有的痛苦,若能得遂此心願,夫複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