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學佛的人來說,讓他們入佛是樂意的,但若要讓他們入魔,他們就害怕了。但佛魔平等不二,只能入佛,不能入魔,能說得到了“無礙”嗎?能真正徹法源底、圓滿自在了嗎?當然不是,因爲你還有凡聖之見,佛魔之見,善惡之見,你還在分別思量的“二”中,不知“不二”爲何物?我們且不要說那麼深,“手把豬頭”——即豬頭而離豬頭,即殺而離殺;“口誦淨戒”——即戒而離戒,即穢而離穢;“未還酒債”——即酒而離酒;“趁出淫房”——即淫而離淫。也就是即殺盜淫妄而離殺盜淫妄,即煩惱而離煩惱,即一切相而離一切相,在這上面過不了關,你在那兒守的戒沒有經過嚴格的考驗,沒有經過世間的冶煉,你真的得到了無上的金剛體嗎?在“五濁惡世”的殺盜淫妄之中,你能做到“無住”、“無念”、“無相”對這一切真的不動心,來去自由,才真正是“事事無礙”啊!你真的有了這個本事,你還怕什麼呢!到了這個境界,什麼“常”,“無常”全都是閑話。說簡單點,你能做到能殺而不殺,能嫖而不嫖,能賭而不賭,能妄而不妄,能騙人而不騙人,才可以領略到無礙的境界,但這是自然的,本分的流露,不是你勉強在那兒守戒,要不守時也能守,才是真功夫啊!這個法,講到這兒了就不能不講,不講就太可惜了,另一方面,講了也會有一些不良後果,那些糊裏糊塗的人沒有見地,沒有功夫,把殺盜淫妄也當成佛法,把禅宗的大手段變成狂禅的擋箭脾,這方面的教訓是多的,往往有這樣一些人把禅宗的名譽敗壞了。
凡聖兩忘,體露真常
有一童子,名神會,襄陽高氏子,年十叁,自玉泉來參禮。師曰:“知識遠來艱辛,還將得本來否?若有本則合識主,試說看。”會曰:“以無住爲本,見即是主。”師曰:“這沙彌爭合取次語。”會乃問曰:“和尚坐禅,還見不見?”師以柱杖打叁下,雲:“吾打汝是痛不痛?”對曰:“亦痛亦不痛。”師曰:“吾亦見亦不見。”神會問:“如何是亦見亦不見?”師雲:“吾之所見,常見自心過愆,不見他人是非好惡,是以亦見亦不見。汝言亦痛亦不痛如何?汝若不痛,同其木石;若痛,則同凡夫,即起恚恨。汝向前見不見是二邊;痛不痛是生滅。汝自性且不見,敢爾弄人?”神會禮拜悔謝。師又曰:“汝若心迷不見,問善知識覓路;汝若心悟,即自見性,依法修行。汝自迷不見自心,卻來問吾見與不見。吾見自知,豈代汝迷?汝若自見,亦不代吾迷。何不自知自見,乃問吾見與不見?”神會再禮百余拜,求謝過愆,服勤給侍,不離左右。一日,師告衆曰:“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諸人還識否?”神會出曰:“是諸佛之本源,神會之佛性。”師曰:“向汝道無名無字,汝便喚作本源佛性。汝向去有把茅蓋頭,也只成個知解宗徒。”祖師滅後,會入京洛,大弘曹溪頓教,著《顯宗記》盛行于世。是謂荷澤禅師。
師見諸宗難問,鹹起惡心。多集座下,愍而謂曰:“學道之人,一切善念惡念,應當盡除。無名可名,名于自性。無二之性,是名實性。于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便須自見。”諸人聞說,總皆作禮,請事爲師。
神會是禅宗史上重要的人物。前面曾經提到禅宗南北二宗的分立,神秀的北宗,在當時比六祖的南宗,無論勢力、影響都大得多。六祖圓寂後二十年間,神會在洛陽傳法,對六祖的法門大加弘揚,並與北宗的代表人物進行過多場辯論,影響極大,引起朝廷的猜忌,一度被趕到湖北一帶。直到“安史之亂”時,洛陽長安兩京淪陷,國家財政困難,而神會當時德高望重,對政府資助不少,得到唐肅宗的尊敬,迎入宮廷供養。使六祖的南宗頓門,在力量和影響上超過了北宗漸門。後來,唐德宗又正式立神會爲禅宗第七代祖師,這樣一來,北宗就逐漸瓦解,而南宗獨傳,從這裏可以看到神會的巨大貢獻。
神會的體征如何呢?在宗寶本裏的一些機緣中,神會與行思、懷讓、永嘉覺相比,當然不行。從與六祖的答話中就可以看得出,那叁位祖師是過來人,到六祖這兒來是求印證的。而神會雖然機敏,但畢竟停留在分別思維上,還談不上見性,所以六祖說他“也只成個知解宗徒。我們試舉幾個公案看看。
西塔和尚是仰山的弟子,後來到北方參臨濟,回來時仰山問他到哪兒去了,他說參臨濟去了。仰山問他:“回來幹什麼?”他說:“回來看和尚。”仰山說:“看我像不像一條驢嗎?”他回答就很妙:“我看和尚不像佛。”仰山說:“那像什麼呢?”他說:“若真的像個什麼,那又與驢有什麼區別呢?”這一下,仰山大吃一驚,說:“凡聖兩忘,情盡體露,我以這個方法驗人二十年,還沒有看見一個了手的,你好自爲之吧。”以後仰山逢人便說他是肉身佛。注意“凡聖兩忘,情盡體露”這八個宇。西塔和尚這裏,既沒有凡情,也沒有聖解,分別思維全都息了下去,處處都見本體,處處都表現著本體。而比較神會與六祖的答話,神會下的全是死語,全是在概念的兩頭打滾,不落在這邊,就落在那邊,只要落在概念裏就是死語,一說合邏輯的話就是死語,不是六祖門下,不是曹溪路上過來的人。我們只要細看神會的答話就知道:神會雖然當時只有十四五歲,還是個“童子”,書卻看得不少,雖然幾次答話都顯得很機敏,而且合乎教下理數,但並沒有開悟,所以六祖當時沒有印可他,因爲他概念思維太活躍了,還沒有經曆“言語道斷,心行處滅”這一關。下面再舉個公案作個比較。
趙州初參南泉,南泉問他:“你從哪兒來?”趙州說:“我從瑞像院來。”南泉又問:“那你還看見瑞像嗎?”趙州說:“不見瑞像,只見臥如來。”南泉當時是臥在床上接受趙州參訪的。南泉又問:“你是有主沙彌,還是無主沙彌?”這個問話刁鑽得很,可趙州怎麼回答呢?他說:“有主沙彌”。南泉再追一問:“哪個是你主?”下面就可以見到趙州的功夫了,他說:“現在是仲冬時節,天氣冷得很,只希望老和尚貴體平安。”有人認爲趙州是在拍馬屁。錯了!趙州可不是俗人,他的禅風在唐代諸大師中是至高至雅的。他初見南泉的答話,可以說是不能再妙了。南泉所問趙州的,與六祖所問神會的差不多,而趙州的答話是活的,神會的答話是死的。神會的回答來自書本,趙州的答話來自內心的體驗。所以趙州進一步問南泉:“如何是道?”南泉回答說:“平常心是道。”趙州緊迫一問,說:“還可趣向不?”南泉說:“擬向即乖”——進入分別思維那個道就不是本來的道了。趙州又問:“不去認識它,怎麼知道是不是道呢?”記住南泉下面所說的,他說:“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豈可強是非邪!”趙州這裏就言下大悟。南泉禅師在這裏和六祖一樣,已經把話說透了。趙州悟了,我們中有沒有能悟的呢?對這個問題,要有信心,有勇氣,但不能作知識加以理解。大家好好參,我真誠地希望我們中能有人能那麼“豁然”一下。
大家學習禅宗,這裏就一定要記住六祖大師的話,要“常見自心過愆,不見他人是非好惡”,這樣,你才能真正排除幹優,潛心修道;再進一步,“一切善念惡念,應當盡除,無名可名,名于自性,無二之性,是名實性。于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便須自見”。
《壇經講座 頓漸品第八》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