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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松法師自述

  持松法師自述

  余原名持松,字旃林,後以嗣法從派,故易曰密林,而用原名以代字。讀《西域記》,慕玄奘法師爲人,爰自號師奘沙門。入真言壇場,上師複賜灌頂號入入金剛。俗姓張,楚之荊門人也。

  自高曾以來世列黉序,先考諱緒炳,世稱南坪先生,妣官孺人,生余兄弟叁人,余居長(1894年)。

  自幼孱弱多病,六歲(1899年)時,先君掌沙洋天主教學堂教務。挈余發蒙,課四書五經,習製藝。十歲(1903年),嬰痞疾,藥石針艾齊施,無少損。忽夜夢異人,狀似苦行頭陀,鹑衣跣足,散發覆肩,就余而告之曰:“爾之病,痼疾也,必隨吾去乃瘥,不則難期其痊已也。覺而懼,白之母,爲余蔔禱,亦罔效。自是時作時愈,直至出家後始霍然,方知夢之有征也。

  清之末葉(1905年),科舉廢,先君命余棄儒習醫,余以志不向此,乃絕意時文,專攻經史小學。

  光緒丁未(1907年)春,先君見背,乃辍學,是歲幼弟亦殇,吾母哀毀過甚,大病經年,屢瀕于危。

  宣統二年(1910年)秋,襄水暴漲,堤決,田廬蕩然,余偕母及弟,徒手疾趨,幸未遭滅頂。往依外祖母家,初,舅氏叁人,均無子,僅長房有一女,幼字余,至是議合卺,無何,期己逼。余忽于舅氏書齋,抽得《十二圓覺》讀之,乃敘觀音大士度男女十二人成圓覺,得長生不死。余當時雖不辨是書真僞及道理臧否,然己警發塵世無常之感,且橫流之險,甫經身受,目擊鄰裏之被漂溺者無算。喪妻失子,號泣遍地,設吾母子行稍緩,亦果魚腹矣。曆曆回想,余悸未息,今得此書之啓示,則畏死之心,解脫之念,不禁油然而起。午夜岑寂,孤燈如豆,乃向空默祝雲,今而後上奉慈親,下延宗祚,有弟任之,苟駐令有術,而十二圓覺非子虛烏有者,則大士其亦能鑒余之誠,而援吾以去耶?此時聞見淺陋,知識狹隘,但以生不知來,死不知去,故心期蓬萊,意慕飛升,至于遁世涅般之道,雖遂離俗出家之願,尚未能存懷及此,孰料因緣之遇,變化之端,有非始望所測者。

  翌日遄歸,察災後之情況,信步河岸,抵鐵牛寺,及門正值香華俱陳,詢之,始悟是日爲九月十九大士聖誕,兼爲新度沙彌祝發也。吾家世爲寺內施主,故諸師皆素識,見余至,調侃曰,若亦禮師乞度來耶

  曷更爾衣,解爾髻,尋將記莂及爾也。余驟聞斯語,忽憶隔宵之願,且適逢觀音聖誕,是必菩薩攝吾使來者,烏可失此良機,遂毅然曰諾,而諸師前言爲戲,疑余戲言相報耳,故不措意,經余屢乞,始诘家中許否,余籌審再叁,獨畏傷母心,繼思暫別歲月,仍得歸省,乃求指示去處,免致尋迹相撓.師祖了然禅師謂,遠安縣西十五裏,有觀音洞可寄居,爾願去否

  余從之,遂爲余披剃,明日乃行。

  既至,喜其幽靜,岩殿宏敞,疊嶂飛泉,冬溫夏清,洵修之勝地,且觀音殿兩庑,居然塑有十二圓覺(十二圓覺,不見經傳,故其他寺院無此塑像),更自慶所遇非偶然,奮勉益堅,雖終年粝食敝衣,負薪灌園,亦泰然安處無悔志。總期煉治叁載,轉易凡骨,而後面禀慈親,恕遠遊之罪,庸讵知此行即成終天之恨也耶!

  蓋吾母以余婚聚在迩,不告而遁,日夜憂思,寢以成疾,吾弟不忍,貿然只身訪余,亦迷失未歸,嗚呼!母忽焉叁載之間,既遭未亡之痛,又罹洪水之劫,今複頓失叁子,人亡家毀,恸當何如

  世情之慘,孰有似于此者,傷哉,奈何其無人傳余之息,使堂上稍解倚闾之思,而竟至郁郁以殇也,更無人述吾母之狀,使余歸慰天倫之懷,而竟至悠悠永訣也,余縱稚昧,不谙佛製,而擅離親側,若諸師者,宜曉大義,奈何亦绐余謂非受戒而不能省視其親也,迨歲月既滿,歸有日矣,猶不知親遭大故,尚期匍匐膝前,求其撫慰。

  洎夫抵舅氏家,一聞凶耗,如割如焚,五中摧裂,而舅氏複以兩姓嗣續迫令歸俗,余以既獲大戾,豈敢複自比于人類,使罪惡之軀,墮于塵網。遂當舅氏父女指日發矢言,以絕其念。

  身複行,擬遍訪名山習真訣,陪列仙班,乘蹻以覓吾母于幽都,蓋未明道前,憑邪思維,所以作斯志望也。

  壬子(1912年)冬,受戒于漢陽歸元寺。期畢,進禅堂,冀有所澈悟,豈知終日仍碌碌,爲人營齋事,于身心修省,無措意者,至是乃大悔。自鄙爲僧,念及家門慘事,尤悲痛不能自持,決志返沙洋關廟,作還俗計。

  當是時,因白狼猖亂,襄樊騷動,而奉命堵剿者,爲旅長王君安瀾,適亦駐符關廟。王君雖武人,然于軍事旁午之際,研求佛理,誦雜華爲恒課。此時聞余歸,以爲寶山初返,解行必勝,特具威儀來訪。既見,知余猶啞羊,王君匪唯不存輕慢,且轉以知識難遇相勸,極言回俗非計,當勇猛精進,周谘博訪,固不妨易地而參,惟不可見異思遷。唐送韶華,雖學無常師,然必函蓋相投,汲引始易,故擇師須慎于始。而印證叩請,亦不可無也。余于傍徨歧途之中,踟蹰猶予之際,得此開示,不啻撥昏霾而見清明,既欣且愧,感激至于泣下。

  乃于甲寅(1914年)春,複之歸元寺,聽可安法師講《楞嚴經》,不能解,適座間有人傳示簡章,知先師月霞和尚創華嚴大學於滬上愛俪園,欣然束裝投試,幸蒙攝受,師事叁載,由滬而杭,浸潤大小乘經論及各宗教義,日省月試,始如大夢方覺,知一向醉心丹汞,耽戀長生者,俱屬謬見,痛湔除之。

  民國五年(1916年),卒業後,歸掃茔域,伏墓前祝告曰,幸兒遇正法,捐邪見,從此當藉佛力,報四恩,稍慰尊靈於泉下矣。是年冬,往當陽玉泉寺,谒祖印老法師,叩天臺宗大意。次年,複隨侍先師,赴歸元寺及宜興磐山兩法會。

  秋七月,常熟耆紳錢鵬年等,以虞山興福寺爲蕭齊古刹,近因主持乏賢,致勝迹荒涼,乃公啓先師,規劃中興,余奉命掌書記,兼董工役,不意經營方將半載,而先師遽示圓寂。年(1917年)二月,見法師應慈和尚,宣先師遺囑,以余嗣法繼方丈位,佐以法弟惠宗、潭月二人,屍席五載,償積債,贖寺産,兩次傳戒,設華嚴預備學校,以期教學相長,述先師遺志,講授之際,集《攝大乘論義記》十卷,《釋迦如來一代記》一卷。

  辛酉(1921年),太虛法師主杭州淨慈寺,延余講《八識規矩頌》。

  壬戍(1922年)夏,赴漢口九蓮學校,講《攝大乘論》。

  武昌佛學院開學,清余講《觀所緣緣論》,編講要一卷。爾後至安慶迎江寺,講《十二門論》。

  是年(1922年)冬,因閱《*輪寶忏》,感瑜伽秘密部類幽奧難解,且知此法現猶盛行於東瀛,乃思挽回千載絕學,孤身東渡,登紀伊高野山,禮天德院金山穆韶阿阇黎,受古義真言宗中院一流傳授,投花得不動明王爲本尊。

  次年(1923年),東部地震,兼以資斧告罄,無法留連,遂歸。

  杭關監督陳鯨量、浙紅高等法院院長陶叔惠,首次請余於杭州菩提寺結緣灌頂。

  甲子(1924年)春,兩湖巡閱使蕭珩珊,及李馥庭、湯鄉銘。李開先、陳元白諸居士,迎余主洪山寶通寺,講經傳戒,灌頂無虛日。是歲值鄂省大旱,衆請設孔雀壇,如法萦之,方叁朝,霖雨大霈,歲賴以熟。旋以豫督某煽謀,將不利於蕭,先後求建仁王法會以禳之,卒告安谧。蕭睹慈感應,知祯祥所致,皈向深虔,斥資巨萬,築法界宮,瑜祗堂,並購諸法器,繪諸尊曼荼羅,擬就洪山寶通寺爲真言宗根本道場,樹國內風氣之先。兩年中,先後受灌頂者數萬人,五代以來未有也。

  乙醜(1925年)春,吳子玉將軍避禍於嶽州軍艦,派黃澹供代表至洪山,邀余說《金剛經》大意。

  秋,日本僧侶召集東亞佛教大會於東京,余代表出席,任教義研究部理事,得與日本學者渡邊海旭,木村泰賢,高楠順次郎,河口慧海等,交最深。會期畢,留東京,旋往新瀉縣,從權田雷斧僧正,受新義真言宗各流灌頂。次年四月,至京都比睿山延曆寺,習臺密儀軌,卒業後,更赴高野山,依根本上師穆韶阿黎,受叁寶院安祥寺各流傳授.及口訣,兼補習梵文文法。

  丁卯(1927年)春歸國,以國內局勢大改,武昌被圍時,革命軍駐洪山,致道場遭毀.乃留居上海,先後講《仁王經》、《住心品》於功德林,講《菩提心論》於淨業社。是年冬,爲蔣竹莊居士等授十八契印於清涼寺。

  戊辰(1928)春,爲趙炎午、葉香室等,傳法於南園簡氏故廬,曆時一載有余,著有《住心品》及《菩提心論》各纂注,《理趣經釋》,《四度加行口訣》,《悉罷入門》等十余萬言。

  已巳(1929年)夏,朱子橋將軍請余赴遼甯,作仁王法會,途過金陵,爲程頌雲將軍授戒於古林律寺。抵北平,居柏林寺,月余,編《仁王經闡秘》四卷,並傳法於華北居士林。遼甯法會開始之日,司令長官張學良,偕省長翟熙人,入法壇護摩受戒。法會畢,道出榆關,爲奉直戰爭枉死者施食回向。便遊北戴河避暑,兼作暑期演講,秋八月,偕朱子橋將軍谒五臺,設千僧齋,結緣灌頂。

  十九年(1930年)春,講《楞嚴經》於歸元寺,蔡孑民率男女生徒十余人,入座聽經,叩哲學與宗教大意,及以美術代宗教之利弊等,余作《哲學與宗教》一篇贻之。十月,講《仁王經》於武昌蓮溪寺,期竣,順道金陵,講住心品於南京功德林及居士林,開示灌頂。辛未四月,講《維摩經》於沙市章華寺,隨往宜昌居士林,講起信論。

  時朱子橋將軍發願恢複西安大興善寺密教道場,函電交促,請余就住持位。適漢口大水,車軌被溺,以致未果行也。冬十月,杭州昭慶寺傳戒,余爲教授。期內編《因明易解》及《叁味耶戒義釋》各一卷。

  二十一年壬申(1932年),講《密嚴經》於歸元寺,汪書城居士請余就漢口私宅,爲諸人講《攝大乘論》及《因明論》。複爲湖北主席夏靈炳,及剿匪總指揮徐克成先後修熾盛光及尊勝佛頂大法於武昌抱冰堂,以薦拔士卒。

  癸酉(1933年),漢口圓照寺講《金光明經》。

  甲戍(1934年),武昌蓮溪寺講《圓覺經》。

  乙亥(1935年),漢口九蓮寺講《維摩經》。

  凡以前各講經法會,必兼傳法灌頂。

  丙子(1936年)叁月,汪書誠居士從余周遊日本全國,聞昔日舊雨,多已物化,感慨唏虛,彌增太息。

  夏四月歸,朱子橋、王一亭、屈文六居士等,請建丙子息災法會於覺園。六月,赴漢口九蓮寺講《金剛經》。湖北主席楊永泰遇害,其家屬請余普結法緣灌頂修法七日。

  丁醜(1937年)夏,爲國家建百日調伏法會於覺園,國府主席林森派參軍長呂超,及函囑王一亭、屈文六,入壇代表致敬。

  戊寅(1938年)夏,爲班禅國師追悼會講《勝鬘經》於淨業社,編淺注二卷。

  已卯(1939年),編《華嚴宗教義始末記》六卷,《密教通關》四卷,《心經闡秘》一卷。

  庚辰(1940年),李圓淨居士睹余曆年以來所有著述,不下二十萬言,尚未荟聚成帙,恐後渙散,乃約同好,助施裒,分顯、密二編,由羅迦陵夫人及姬覺彌居士,捐資印行,以校雠需時,計一歲之功,克蒇其事。

  余生四十七年,綜檢所遭,大略知是。嗟夫!丁年已往,耄老將臨,而行不足以勵俗,學不足以明道。日月冉冉,歲不我與。甯可坐俟蘧瑷之年,而後始知昨日之非哉。撮陳往迹,用時自黾。

  (錄于《覺有情》半月刊第33期民國30年2月1日(1941年))

  

《持松法師自述》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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