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觀自心
通常,分析一位行者修爲的方法是基于他持有的見解、他所做的禅修及他依見解所做的實修。就見解而言,經乘及密乘有一些不同。經乘的方法稱爲“推論或演繹方法(deductive approach)”,也稱爲“分析心的方法”。經由分析及審察,行者得到心的本質是空性的結論,並推斷心的特質是明性,而且佛性存在于所有的衆生。但是,這主要是經由推論或演繹的過程而得來的論點。
密乘的見解是以心本身爲基礎,不是以推論爲基礎,而是以“直接的體驗或覺受(direct experience)”爲根本。所以,密乘行者直接去體認心,去發現心的如如自性;經由這種直接及實際的體驗,心的自性將會自然地顯現。經由這種方法是由“止”的禅修開始,“止”的平靜與定性幫助行者非常直接地體認到心——行者見到事物如何在心中升起、留駐及消逝。
首先,我們審察升起的部分。當某件事情發生時,例如,一個念頭産生時,我們試圖去發現它來自何處。這和分析方法不同,因爲在分析方法中,如果我們有一個快樂的念頭,我們會推論某種愉悅的物體或行動製造了這個快樂的念頭,我們將會看到物體和念頭之間的因果關系。然而,在密乘中,我們觀看的是念頭本身,我們尋求的是:這個念頭究竟是從哪裏來的?我們試圖非常清楚地看到它掘起的源頭。其次,念頭一産生,我們就實際去檢視念頭——試圖發現它到底在哪兒?駐留在哪兒?第叁,當念頭消失時,我們試圖非常清楚地看出它消逝何處?它離開到何處去?藉由察知念頭的升起、駐留及消失,我們開始看清念頭起于無處,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念頭的源頭;沒有一個念頭真正的所在地,或是我們可以找到念頭的地方;最後,我們發現念頭消失後也不會到任何地方去。所以,我們唯一能找到、能發現的是,念頭在這叁個階段的空性。
如果我們檢視念頭,我們的心會安定下來,並開始了解心的本質。一旦逐漸熟悉心的本性,我們就會了解,不論是否在思考,心的本性都是一樣的。我們會發現,心的究竟本質是非常安定的。藉由這種非常直接的方法,我們不須要其他的技巧來使心安定,因爲一旦發現心的本性時,平靜平和及穩定的狀態自然會産生,我們會發現,念頭的究竟本質就是平靜,我們不須要鏟除或壓抑念頭。如此,我們不經由理論探討而得到空性的實際體驗。我們不須要知道一切事物是空性的,因爲空性就是心的本性。我們所經驗的任何事物的究竟本性本來就是空性的,因此不須要去思考:“它是空性的嗎?”或“它不是空性的嗎?”或是添加任何標簽在上面,它顯然是空性的,因爲它確實是空性的。明性也是一樣,我們不須要分析明性或思考:“這是明性及智慧嗎?”因爲我們已經到達了一種每件事都很顯然的境界,不須要再添加任何名相、觀念或哲理,因爲我們已經有了實際的體驗。
例如,在開始修持禅定之前,嗔怒心非常強,它時常控製著我們,因此顯得很有力量、很重要。然後,我們學著觀照自心,試圖了解我們的怒氣如何生起及從何而來;再觀照顯得很真實的嗔怒,試圖發現它的本質。但是,當我們直視著它時,卻無處可尋——它沒有任何可以被發現的實質。
在禅修時,有時候我們會達到一種非常安定及平靜的狀態,並想道:“啊,是的,我的禅修真的産生效用了!”有時候我們會有許多念頭,並想:“現在念頭太多了。”但是,如果我們去觀照安穩的心,及忙于思惟的心,在兩種情形下,心的本質並沒有什麼差別。這和我們一般對心的看法形成很強烈的對照。有時候我們會想:“現在我在禅定中”,其他時候我們會想:“現在我在思考”,再另外的時候,我們會想:“現在我是快樂的”,或“現在我是憂傷的”,或“現在我在生氣、在懊惱了!”心似乎有非常大的改變,但是,當我們懂得去覺知心的究竟本性時,就會發現:心在這一切情況下都是完全一樣的。
爲了使我們的禅修進步,並成爲一種連續不斷的生活經驗,我們須要具足信心及虔敬心。裏說道:“虔敬是禅修之首。”我們祈請的目的是敞開自心,對我們的上師、傳承上師們及一切諸佛、菩薩和本尊具足信心。深沈的禅定生自我們和他們的這種因緣,以及全然的虔敬心及信心。當我們的禅定愈來愈穩固時,事物就會變得愈來愈明晰,所有的各種功德會自然顯現。這就是爲什麼我們要修持各種儀軌及開展虔敬心的法門的原故。
當禅修有進步成爲我們的一部分時,我們會覺得很平和。因此,當嗔恚或厭惡的念頭升起時,我們可藉由觀修它們的究竟本質而感到平和。當貪欲或執著的念頭産生時,由于對這些念頭本質的覺知,我們仍會感到平和;當痛苦的感覺開始出現時,我們能夠契入痛苦的究竟本質,痛苦的感覺會因而平息,我們會再度感到平和。當快樂的念頭升起並激發驕傲及虛妄的喜悅時,藉由契入它們的究竟本質,我們會回複到平和的狀態。由于這種非常深沈的覺性,一切都會變得非常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