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濟師與其獨特的語錄
林克智
南宋時佛教中出了一位不同尋常,形迹癫狂又神異、嗜酒食肉的和尚——道濟禅師,在《 續藏》第121卷(P0001-0046)中收有《錢塘湖隱濟顛禅師語錄》一卷,系宋人沈孟袢所述,此書並非尋常之禅師語錄,看起來就是有關道濟禅師的演義小說。
道濟禅師之奇特行狀
道濟(1148-1209),南宋僧人。又名湖隱、方圓叟。俗姓李,名修元。天臺(今屬浙江)永甯村人,父名李茂春,出身于仕宦之家。據《天臺縣志》等資料所載:其母王氏夢吞日光而生,時在南宋紹興十八年(1148)十二月初八日。師誕生時,適逢國清寺降龍羅漢傾倒,人稱羅漢轉世。他的神異故事廣泛流傳于民間,通稱濟顛僧、濟顛和尚或濟公。少年時常出入于國清寺,十八歲在靈隱寺住持瞎堂慧遠禅師座下出家。傳說他言行類似癫狂,嗜酒肉,浮沈市井或與群兒在呼猿洞翻斤鬥遊戲,寺衆認爲如此之僧不許共住。瞎堂回答:“佛門廣大,豈不容一癫僧”。自此,寺內執事即不敢擯逐他,而讓他常住。
瞎堂禅師圓寂之後,淨慈寺德輝方丈請道濟禅師爲記室(即書記)。師其時可“矢口成文,信筆滿紙”;後又謂衆僧:寺宇破舊應該重新。他並且托夢給皇太後,太後賜帑金于寺。嘉定四年(1211),師醉臥繞廊,突然喊叫:“無明發!”衆人莫知所以。旋起大火,寺院被焚。道濟大師即赴嚴陵 (今浙江桐廬)募疏化緣,師以“袈裟籠罩諸山,山木自拔,浮江而出。”即回寺報告說:“木材已運到江邊。”寺裏就忙著派工去搬運。師說:“不必去!”此時大家才發現,在香積廚房有六個大漢,正源源不斷地從井中拔出一根根碩大的樹木。當家師要付工錢給這六個人,而他們就推辭說:“我們是六甲神,豈能受寺裏的工錢。”說完了就清風般不見了蹤影。今懸木井尚存淨慈寺內。
西湖邊有居民欲食螺絲,已敲去其尾,濟公去要來放入水中。後來就有許多無尾螺活在湖內。
一天,九裏松酒肆主人開門後,見門前臥一死屍,如果官方查問這無頭命案,將如何是好,想起來心裏很是恐懼。濟公即爲念咒驅之,其屍忽自站起,直奔至嶺下方倒地死去。
有一天雷雨驟至,有姓黃的青年避雨寺中,濟公預知他將被雷擊而死,即呼其進內坐于八仙桌下,並以衣覆蓋,自己趺坐桌上。迅雷繞師座久而不得下,遂擊路邊古松而止。
濟公常爲人誦經很靈驗,惠及物類。如曾爲已死蟋蟀、青蛙等誦經超度,火化之後,衆人都見到青衣童子漸漸上升于天,諸靈異事多得無法一一闡述。
宋時,南屏山臨湖一帶自長橋至太子灣,舊名南新路。夾路多長松,幾五裏許,蒼翠與袁仁敬所栽九裏相掩映。宋時有臨安趙府尹將伐樹作他用,道濟禅師賦詩止之,詩爲:
喬松百尺接天高,曾與山僧作故交。
幾望權柯千載茂,獨憐刀斧一時抛。
窗口不見龍蛇影,耳畔無聞風雨號。
最苦淩晨飛去鶴,晚歸已失舊棲巢。
嘉定二年(1209)五月十六日,衆人聽見濟公忽然大喊;“無明火發。”個個驚恐非常,以爲又有大火要燒起來了。及見濟公跌坐著說:“快拿文房四寶來!”筆墨紙硯送至,濟公即索筆書偈曰:
六十年來狼藉,東壁打到西壁。
如今收拾歸來,依舊水連天碧。
大師擲筆趺坐而寂。荼毗時舍利如雨滴,葬于虎跑塔中。世壽六十,臘四十二。
火化後,有二位行腳僧,在六和塔下遇到濟公,濟公將信一封,鞋一雙交給他們,托其帶給淨慈寺方丈崧大和尚。大和尚看到後大爲驚駭,並說:“濟公臨終時沒有穿鞋,這雙鞋是我給他穿上的,早巳火化了,怎麼這雙鞋還沒有燒成灰呢
真是不可思議呀!”
第二天,又有人從天臺回錢塘,帶回濟公從天臺寄給大和尚的詩。其詩雲:
月帆飛過浙江東,回首樓臺渺漠中。
傳與諸山詩友客,休將有限恨無窮。
腳骈緊系興無窮,拄杖挑雲入亂峰。
欲識老僧行履處,天臺南嶽舊家風。
與人迥異的語錄
《錢塘湖隱濟顛禅師語錄》全文約九萬余言,而所記述的除開始部分講濟公的身世外,其余都是記述他塑佛、造寺、救人、治病、超度亡靈等種種神異之事。在記到濟公生活小事時,雖說禅師不拘小節,但他“狂而疏,介而潔,著語不刊削,往往超詣。有晉宋名缁逸韻。”由于行爲疏狂,不檢細行;常飲酒食肉,與市井中人遊,因此當時人以之爲顛狂,而稱之爲濟顛。試舉數端如下。
《語錄》說大宋高宗時,有一金身羅漢,在天臺山托化來臨安府顯聖。時臺州府天臺縣人士李茂春,他是高宗朝李驸馬之後,爲人純厚,不願爲官,辭職隱于天臺山。夫人王氏年叁十余而未生子,每每祈神求佛。忽一夜王夫人夢吞日光,自此得孕,後來生一子,國清寺方丈爲取名修元,其意爲令他修本命元辰。修元誕生時適逢國清寺羅漢傾倒,故方丈于定中知其爲羅漢降生。修元至十八歲,雙親先後亡故,舅父王世安屢與其言婚事,元亦不挂懷,而時往諸寺。不久人靈隱,禮新任方丈瞎堂慧遠大和尚出家,繼受具足戒于寺。
《語錄》有一處談到:一天濟公到清河坊飲酒,天近暮,又飄下雪花,遇沈提點之弟沈五官爲付酒錢,遂又與李提點等叁人共飲。五官見濟公醉了,便請來叁個娘子同坐。五官說:“濟公,我看你冷清,特請娘子陪。”濟公曰:“好!好!”即作詩一道雲:
每日貪杯又宿娼,風流和尚豈尋常。
袈裟常被胭脂染,直裰時聞膩粉香。
五官日:“這裏無人,濟公可同娘子一睡。”只見酒保上來道:“使不得”。濟公吟詩一首雲:
滿庫瓊芳鬥色鮮,就中一朵最堪憐。
憑伊萬種風流態,惟有禅心似鐵堅。
五官喜稱:“真佳作也。”吟罷又喝幾碗,漸漸天色已晚。五官道:“濟公,現天已晚,回不得寺了。”即令當直者扶濟公下樓,與李提點分別後,五官即拉濟公到新街妓院,虔婆叫了兩個女兒來,五官令大姐同濟公去睡,自己則與二姐去睡。大姐推濟公入房中,坐在床上,關了房門與濟公脫衣裳。濟公見此連說罪過,便起身開了房門欲走,又怕被巡夜的捉拄,只見春臺畔的大火箱有些熱,便扒上去睡,大姐也自去睡了。待濟公聽到朝天門鍾響,看天色將明,即題一絕雲:
暫假夫妻一宿眠,禅心淫欲不相連。
昨宵姑順君臺意,多與虔婆五貫錢。
濟公寫畢,即開大門徑直而去。由此可知濟公雖然飲酒食肉,不拘小節,但到關鍵時刻,即使喝醉了酒也不糊塗。
本《語錄》還講了許多則濟公的神異事迹,其事各種小說所載大同小異,不再一一述說。總之,“有關濟顛和尚的轶事,自宋代以來,流傳甚多。但不論他是如何地不檢細行、如何地诙諧不合法度,如果我們透過他的所行所爲,則會發現他一直維持著濟世助人的准則,以及對生命能自主自在、不爲毀譽所動的高尚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