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種製度,一人犧牲而救世(所有的人);佛教則是普人意義的宗教,人性自生,無常不等,“法無漸頓,人有利鈍”(壇經),法是超驗的,覺就是人性的超越。
3.人世無常,無常即“苦”,如八苦:生、老、病、死等等,苦是人自身招集的情感煩惱,稱爲“集”,如貪、瞋、癡等,消除煩惱就是“滅”,煩惱無法直接消滅,而是要理解生成轉化過程,如貪染于外界,癡障于無明等等,知苦、斷集、證滅的整個過程就是修“道”,從外看是信、解、行、證,從內看就是“戒、定、慧”,戒體定識,化識成慧。具體方法如八正道(正見、正思、正語、正業、正命、正進、正念、正定)等等,佛教中對這些有非常多的主張和方法,一個佛教徒終其生也難能詳盡,往往依師效學,不懈修持,努力精進,如有覺悟,即爲正果。
4.從意識論的角度看,情感是前意識,是原初本質的人性,俗語常說,草木無情,以冷血動物喻比無同情心的人,中文中性、情並用,強調了情感與人性一致,佛教是情識的自覺,佛教的基本行爲就是通過修煉升華情識,有情就是萬有,我執爲有常,法識覺無常,四大(泛指)五蘊(色、受、想、行、識)成爲佛法的理論元素,聚合無定、依緣生滅,緣直論實際是情識理論,或許若幹年後,科學史家會這樣評論說:“如果二十一世初紀能有一位谙習緣起論的人工智能能學者,神經模型的研究的進展肯定不會這樣遲滯不前。”
5.緣起論不同于因果關系,沒有主客(無我),沒有控製(無常),現代的系統論、耗散論、信息論等雖然站在科學理論的最前沿,但都是以因果關系爲前提,“此有則彼有,此生則彼生;此無則彼無,此滅則彼滅”不是這種因果關系,但這是人類能夠經驗到的共時性現象,甚至科學前沿比如量子理論中的最令人困惑的波粒兩象性、粒子路徑問題,都與此相似。
緣起論是佛法的基本機製,諸行無定,諸法緣生,緣起性空,因緣相生,遇緣即起,“空即是色”,緣起于色,“色即是空”。
佛對緣起論有大量的解說,如:無作者義、有因生義、離有情義、依他起義、無動作義、性無常義、刹那滅義、因果關聯等等,更詳盡複雜的的論說中,因緣有別,比如緣分因緣、等無間緣、所緣緣、增上緣,而且因、緣、果相互,更具體的如情識上的十二緣: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生、老死,等等,諸多說教不免蕪雜紛亂,難有一致,這也自算是佛法自身的緣起。
6.從佛法本義上理解,佛教裏沒有有常的人格神和靈魂,和任何一種宗教一樣,佛教也是一種大衆化的社會意識形態,作爲一種民間宗教,佛教不能沒有超驗的天堂、地獄、神、鬼、靈魂、叁世、六道輪回等等,隨緣設教,也正是緣起論對佛教的自解。
7.在現實社會中,混沌與秩序相變易,佛法是對這種混沌(實相)的透視(無住、無礙),離而不棄謂覺,因此佛教是把意識的超越性實現爲佛法的超驗性,佛教的專名用法如相、法、佛、真如、空、無、非等等能夠層層遞進而無矛盾,化轉無礙,奧義無窮,正是由于這種意識境界的透明性賦予的,現代哲學中如現象學、存在主義等具有的東方相似性也是具有這種根基。中國禅宗特別重在這種意識境界透徹性的突現性:“頓悟頓修,亦無漸次,可以不立一切法,諸法寂滅,有何次弟?”(壇經)這是最直接的涅槃實相的真如,“即見自性,直了成佛”。佛教與中國本土的宗教文化融通具有一種直接的自然性,佛教的超驗理性與中國文化的現實理性互相補足,玄禅際會,人境語境相重,成爲了中國化佛教最顯著的特色,也成了中國文化不可分割的構成部份。
8.一般地說來,個人不同程度的意識自覺是社會生活中的人的進步和人性的提高,人的自覺性能夠實現社會的秩序和促進社會發展,但強烈的個人意識也意識著個人與社會不同程度的分化分離,這種趨勢表現爲社會複雜性的分化性增長,佛教不是象儒家那樣企圖維持一種社會大秩序,而是追求一種超脫的秩序,因此從學理上說,涅槃實際上可以理解爲無秩序的絕對秩序,這正是佛法的超驗性所在,如果說儒家是以“人”入世的,佛教則是出世入“人”的,這也是儒佛相互補足的本質。
9.作爲元哲學的終級思想是可以無窮地進行下去的,佛教的緣起論與基督教的創世說在理論上都沒有終結,比如人們仍然可以追問因緣何所托這樣的問題,這不是用因緣相生自身能解釋的,無始無終的存在總能成爲自身的問題,最終只留給哲學,當唯識論推到萬法唯識時,就已經跨入哲學的門檻了,但宗教自身不可能哲學化,法相宗之所以無繼,就是因爲無法成爲一門真正的宗教哲學。
10.如前所論,宗教基于情感的社會存在,雖然佛教表面上主張斷欲絕愛,但實質上只是對情感的超越而不是對情感的否定,愛是人類社會細胞的原生質,基督教提倡普世的愛,把愛看成是世俗的人類回歸上帝的的普遍性,從而在世俗世界中建立起一種廣泛的價值聯系;佛教似乎與此相反,佛教是人性自愛的,但這種自愛基于普遍意義上的終級人性,即愛自身的人性而排斥自身,當然也不能愛異體,情愛是異體雙向的,具有強烈排他性,也無法擺脫雙向占有性,情愛與藝術審美不同,藝術審美是愛欲分離,但情愛不能保證雙向超越性,正是愛的超越性才使佛教具有社會價值。佛教不是啓蒙式的理性,而只是去感動,感動自已而悟,感動別人而覺,基于人性的感動,佛法以悲爲信,悲起信生,這正是對起惑造業的反轉,所以佛教講慈悲而不說愛,悲即大愛,佛教大乘強調不舍衆生、利樂有情的世俗性,與現代文明的進步能夠協調進步。
七、哲學高階
1.如果說,無常是佛教的世界觀,那麼緣起論則是理論機製,因果輪回則是應用理論。從哲學上說,這都是本體論意義的,如果繼續深入下去,朦胧的背景是曆史淵源悠久的業力論,人的情感意識是由具體的生命過程承擔的,業力大體可以理解爲生命本質的驅動,生命本質就是一種力,西方哲學中反理性思潮如柏格森、叔本華、尼采等等總是頑強地去表現這種理解,所以業力是生命最深刻的理解和模糊的表達,實際上,我們大多數人都有意或無意地相信命運,把人生或曆史中的無法預知、無法逃逸的必然性稱之爲命運,即不同于宿命的神意,又不同于邏輯的規律,命運是人生經驗的極限,因此命運不過是業力的俗語,緣起論和因果輪回的統一理解可以爲生命本質的解釋提供一個理論構造平臺。
2.宗教基于情感,佛教以情識的特別進路表現了佛教哲學的特色,從感覺論的角度建立哲學理論,在西方哲學中不泛大家,如貝克萊、馬赫等等,在哲學上有深遠的影響力,但這些理論中的感覺是指感覺的純粹性,佛法不是以純粹理性的哲學理論表達的,而是從感覺、情感、意識的進路切入,從人性的視角表現的,所以具有經驗的可解性,奧義無窮,具有東方文化的特質,這恰恰是西方工具理性的盲區,從認識論的方向切入哲學是近代哲學的主要趨勢,佛教哲學的深入發掘可以爲現代哲學的發展提供啓示。
3.佛法是人境的透視,也就是自我的反視,所以以相爲法,我覺即空,這與現象學直覺的明證性和被給予性具有很大的相似性,但這不是從認識論上進行的,而是從情識的進路上切入的,這種視角對理解自我的意義具有重要啓示。
4.存在是無法表達的,康德的“物自體”幾乎是無法撼動的哲學概念,現代哲學大師如維特根思坦等甚至認爲對存在的表達都是不可能的,佛教當然也不可能以哲學的方式表達存在論的思想,但是佛法自身的超驗性可以看作是佛教的存在論哲學的隱晦表達。
5.從意識論看,情識就是法相,但佛法連這一點也予以否定:“無法相,亦無非法相”,“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非法,非非法”。直到近代數理邏輯興起,人們才勉強接受直覺主義的叁值邏輯,排中律不真可以看作是邏輯學中的歌德爾定律。
6.中國哲學的本體是中國思想,以思想理性表現人性的理性,中國佛教的哲學思想融會中國文化和印度文化的東方精髓,爲現代中國哲學中的思想、情識、意識、理性的統一提供了豐富的資源,中國佛教哲學是中國哲學的重要構成部份,中國佛教哲學的發掘將爲哲學的現代複興提供新生的動力,佛教作爲一種宗教當然有自己的主詣,但正如基督教哲學爲西方的文化進步提供過巨大的貢獻一樣,佛教哲學也能夠爲今天的文化發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7.佛教哲學的語言表表達大體只能沿用佛經用法,表面看來,佛學文獻的晦澀與哲學文獻無異,但是哲學的晦澀主要在于它的內容,哲學在自身長期曆史發展中積累起來的概念、範疇體系是理性思維強有力的工具,准確的定義和邏輯演繹是哲學必須的,也是現代人所需要的,因此佛教哲學必須努力把論述的晦澀轉變成內論述對象,使佛教哲學成現代哲學中的能相互交流的有機部份。
《也談佛教哲學觀》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