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耶寺去往邊地隱居,主要在今四川阿壩藏區的嘉絨一帶,當時稱這一帶爲嘉莫察瓦絨,嘉絨是近代演變成的簡稱。對于毗茹劄那當時在嘉莫察瓦絨一帶隱居修煉的情景,有許多可歌可泣的傳說。相傳毗茹劄那剛到嘉絨地區時,當地的嘉絨王和苯教徒對他極不友好,甚至對他進行過精神和肉體上的各種折磨和摧殘,曾將毗茹劄那投入裝滿青蛙的地牢裏,企圖以傳說青蛙聚會能放出一種毒素將人毒死的方法來懲治他,可後來見毗茹劄那安然無恙,又放進許多虱蠶和蚊蟲去咬他。由于毗茹劄那修法功底深厚,在洞中不但不能傷害他,而且他能夠照常念經不止,修法不息。最後毗茹劄那以過人的膽識和毅力,以及他對佛教的虔誠之心,終于感化了嘉絨地區的王宮貴族,將他從牢房裏釋放出來,並積極支持他在嘉絨一帶建寺收徒和翻譯佛經,毗茹劄那便成爲第一位在嘉絨地區傳播佛法的著名人物。
後人以此作爲佛教在該地區最初傳播的時期,並將毗茹劄那視爲“點燃東方(相對吐蕃中心地區而言)佛教明燈的聖人”,至今在四川阿壩藏區的民間仍然傳頌著有關毗茹劄那的事迹,比如:
在伏藏四地的東方嘉摩絨(即嘉絨),
汪秀神山的西方,那特具空行母神力,
名爲畢畢甯的城市裏,
那高大巍峨的佛塔,
是毗盧(遮那)大師所建造。
這邦青澤日大神山,是神佛加持的聖地。
邦青澤日神山的頂端,
那形如大鵬展翅的峭壁上,
有蓮花生大師叁師徒,
顯示神通留下的腳迹,
有毗盧大師變成大鵬鳥,
降伏的妖龍留下的爪印,
以及妖龍痛苦掙紮的迹象。
神山南面的叁塊巨石上,
坐落著毗盧大師修行的禅堂。
作爲永恒不變的鈴記,
有毗盧大師的雙腳印,
其下有玉劄大師的雙腳印,
形似帳篷圍簾的關口上,
有吐傑根哲佛的天成像。
神山西面有毗盧遮那大神仙,
曾爲龍王修煉靈丹妙藥時,
形成的一片茫茫大海的遺迹,
以及留于永固岩上的身像。
宛如黃牛形狀的陡崖下,
坐落著毗盧大師神秘的修行洞。
北面形如孔雀的懸崖下,
坐落著仲莫哈熱上師的修行洞,
還有毗盧大師講法的石窟,
遺留下手印足迹等永恒的標記。
啊,神奇的邦青澤日大神山,
啊,毗盧大師建造的巍峨的佛塔。⑤
可見,嘉絨地區的這些神山由于留存毗茹劄那大師的遺迹而更加神聖,而神山崇拜是藏族地區普遍流行的一種帶有濃厚民間氛圍的傳統信仰模式,在世界宗教信仰範圍內,既異于自然崇拜,又別于圖騰崇拜,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正統宗教信仰,故暫時歸類于民間信仰的範疇之內。它兼顧世俗世界與神聖世界、此岸世界與彼岸世界。因而既有神聖性的一面,也有世俗性的特質。特別是藏族人通過神山崇拜,不僅在人與自然之間建立了一種有章可循的秩序,而且同生物界構築了一種平等、和睦的關系。因此,嘉絨地區的藏族人民將神山與毗茹劄那結合起來共同歌頌,頗能說明毗茹劄那在嘉絨藏族人民心目中所具有的崇高地位。特別是將毗茹劄那描繪爲僅次于蓮花生大師的又一位功德無量、神通廣大的密宗神秘大師。又如:
霞村鋪岩洞的頂端,是毗盧大師靜坐修行處,
清楚地留下了毗盧大師的身體、頭部的痕迹,
在此祈禱可獲至高無上的成就。
霞村鋪岩洞的頂部,那宛如帙卷的岩層上,
有一個毗盧遮那大師的足迹,
在此祝福定能遂心願!
那毗盧遮那大譯師,心情恬靜正襟跪坐處,
是空行佛母的雲集地。
因爲洞內處處閃爍著彩虹,
故得霞村彩虹洞美名,
在永恒钤記的腳印前禱祝,
消除五毒的宏願即可得實現。
玉劄尼波大師的參禅地,
叫做科瑪當的岩洞內,
在永恒钤記玉劄腳印前祈禱,
能證得任何如意的妙果。
古松桑特岩洞的左側,有毗盧遮那大譯師,
護法的勇士和空行母部衆,
以念誦咒語的法力,擊退八部鬼衆的遺迹,
在此祝福便可脫離苦難的深淵。
汪秀神山的南面,南溝木拉衛嘎地——
江河溪流彙集處的上方,有毗盧遮那大譯師,
修行七月之久的聖地,有將殘暴傲慢的衆男女,
全部降服的降服洞。古松達村修行洞,
是東方不動佛刹土,
是取得殊勝、共通成就的源泉。
就在霞村岩洞的腳下,毗盧遮那大譯師,
及其摯友玉紮尼波二聖人,
相互謙恭敬禮的頭像,
神奇地印在了岩石上,
在此祈禱即可消災免危難。⑥
這段引言中講到了毗茹劄那也如同蓮花生一樣在嘉絨一帶降伏地方神靈的事迹,以此歌頌毗茹劄那在密宗修煉上取得的成就。此外,從引言中提到的嘉絨地區的宗教聖迹中可以看出,毗茹劄那在嘉絨地區的確留下了許多足迹,尤其是那些修行洞最引人注目,它們既表明了毗茹劄那曾嚴格遵循密教實踐儀軌,以苦行僧的精神在嘉絨地區的深山大川中孤零零地修煉佛教密法,並獲得成就的宗教偉大業績,尤其是這些宗教聖迹又成爲後人前來進行膜拜的一處處宗教聖地,在廣大藏族信徒中産生了巨大的影響。另外,引言中提到的玉劄尼波,即玉劄甯布,他既是毗茹劄那在嘉絨地區親自培養起來的密宗高徒,又是赤松德贊時期的君臣25名成就者之一,在藏傳佛教密宗史上也占有一定的地位。
至于毗茹劄那在嘉絨地區的高山深谷中究竟修煉了多長時間,迄今尚未找到明確的記載。但我們通過零星的有關記載,可推測其大致。比如“修行七月之久的聖地”,以及“右邊名爲定禅洞,毗盧大師曾經在此修習過叁年。”⑦此類引言都是有關毗茹劄那在康區嘉絨一帶曾經修行的片段記載,從中可以推斷毗茹劄那在嘉絨地區的深山老林中隱居修煉至少也有4、5年的時間。但是這段時間對于一位追求佛教最高成就並通過密法這門捷徑,爭取在短暫的一生中獲取佛果,即“即身成佛”的密宗大師來說,並不很長。因爲一個名副其實的密宗大師,在他的短暫一生中將絕大部分時間要放在宗教的實踐之上,只有宗教實踐才能實現最終目的,而這種實踐或修煉必須在遠離人間煙火的深山僻壤中,以與世隔絕的方式進行方能獲得成果。這就是密宗大師之所以能夠煉就出與衆不同的特異功能的主要因素,藏族著名瑜伽師米拉日巴的經曆及其成就印證了這一特殊規律。如上所述,毗盧遮那在四川阿壩嘉絨一帶隱居修行,留下許多不可磨滅的遺迹,給該地區增添了不少文化光彩。故後人爲了紀念毗茹劄那這位密宗大師,用他的尊號命名了該地區的不少地名、山名和寺名。比如在阿壩地區的馬爾康卓克基鄉的峰壁峽谷中有一座曲徑通幽、雅致秀麗的山洞,名叫“毗盧雜普”,意爲“毗茹劄那岩洞”。據說洞內還可清晰地看到毗茹劄那曾在洞內修煉時留下的面壁身影、掌迹以及講經說法時留下的腳印及靠頭臥睡的痕迹,而且其洞口很早就建有古亭廟宇樓閣,至今前來膜拜聖迹的香客絡繹不絕。
四、成就
毗茹劄那作爲一名密宗大師,他畢生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宗教實踐上,即修煉密法;同時他也給後人留下了很多譯著。如“毗茹劄那與瑪·仁欽喬(寶勝)、聶·雄努協饒(童智)、努·桑傑益西(佛智)等秘密譯出《普成王經》、《集密意經》、《幻變修部八教》等教典和要門。”⑧這些佛教密宗經典都是後來甯瑪派僧人極爲尊崇的密法寶典。同時,毗茹劄那作爲蓮花生所弘揚的金剛乘密法的主要繼承人,他在甯瑪派中具有與蓮花生和無垢友兩位大師同等的地位。目前,甯瑪派將自己的密法傳承一直追溯到印度密教大師蓮花生和無垢友,以及吐蕃本土人毗茹劄那,並將3位密宗大師認定爲甯瑪派密宗的3位始祖。尤其是毗茹劄那對後世甯瑪派留下的巨大影響主要在于他翻譯的密宗經典。毗茹劄那作爲吐蕃時期的大翻譯家之一,他翻譯了大量的密宗經典,正如有關記載所說:毗盧遮那翻譯的密宗典籍除了少許收入大藏經外,大部分保存在甯瑪派的密法總集中。然而,毗茹劄那作爲吐蕃時期乃至藏傳佛教史上最著名的大翻譯家,他不僅精通佛教密宗,而且娴熟佛教顯宗和律藏。毗茹劄那以智軍的名字翻譯的佛教顯宗和律藏經典,其卷數正可謂數不勝數,這類譯經均收錄在藏文大藏經之中。至于毗茹劄那在吐蕃譯經史上取得的成就,在《蓮花生大師傳》中作了如下簡要介紹:
從印度來的班智達們,在毗盧遮那殿中說;
過去未來和現在,像毗茹劄那一樣的譯師;
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有人稍懂印度語;
就被稱做翻譯家,其實與毗茹劄那無法比;
毗茹劄那叫譯師,其實大班智達非他而莫屬;
由他傳播的佛法實在多,
大恩大德後人應牢記。⑨
引言中以印度僧人的口氣歌頌了毗茹劄那作爲一名翻譯家在佛經翻譯上取得的輝煌成就,而且對毗茹劄那冠以大班智達的尊號,因爲班智達是古印度對學富五明學的大師級的尊稱。特別是後人在評價藏傳佛教史上産生的著名大翻譯家時,將毗茹劄那比喻爲天空般的譯師,噶覺香3位譯師比喻爲日月般的譯師,仁欽桑布譯師比喻爲啓明星般的譯師,俄譯師比喻爲螢火蟲般的譯師。可見,毗茹劄那在衆多著名譯師中所享有的顯赫地位。
總之,吐蕃名僧毗茹劄那的一生,既是堅韌不拔、追求佛法的宗教生涯;又是以堅定的信念和頑強的毅力,長期在窮山僻壤,克服惡劣的自然環境,采取隱居的方式,修煉密法,獲得大成就的密宗人生。從而贏得廣大藏族信徒的傳頌,尤其被那些熱愛密宗、修持密宗的僧人所推崇或敬仰。可以說,毗茹劄那在藏傳佛教史上譜寫了一曲可歌可泣的藏族密宗大師的人生悲壯之歌。[責任編輯倉決卓瑪]
注釋:
①②《蓮花生大師傳》,洛珠加措、俄東瓦拉譯,青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480~481頁。
③今四川阿壩藏族地區。
④邬堅領巴從雅隆石窟發掘的藏文伏藏,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
⑤⑥⑦詳見《墨爾多神山志》,四川民族出版社1992年版,第27~48頁。
⑧土觀·羅桑卻吉尼瑪:《土觀宗教源流》(藏文版),甘肅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第60頁。
⑨見注①,第538頁。
[作者簡介]尕藏加,副研究員,現任職于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吐蕃本土名僧毗茹劄那考述》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