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手
王賢芝
很多回憶最後都只剩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句話或者一個細微的動作,定格在時間的相冊。往往在猝不及防的時候,我們就跌進時間的片段。昨天,迎面碰見一對老人,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原來他們的手指相扣,怕老伴走丟的模樣。隨著秋意漸濃,在搓手呵氣的時候,禁不住讓人懷想那掌心的溫度。
最初感受的溫暖來自母親的手。雖然未必寬大厚實,卻是冬天孩子的“陽光地帶”。我的體質一直虛寒,冬天怎麼也存不住熱量。更別說那冷冰冰的手,坐在火堆旁也是白搭。一次寒假回家,家人圍火塘閑話,母親無意中碰到我的手,一下子驚呼起來:“怎麼這麼冷?烤都烤不暖!”其實那時我已經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了,母親卻一如小時候那樣,把我冰涼的手握住,直到體溫傳遞到我手心。那樣的溫暖來自親情,不管我長得多大,走得多遠。
冬天裏的溫暖固然讓人難忘,但是在漫長的旅途中也會有更難忘的溫暖瞬間。因爲我們只是偶然在這段旅程相遇,不知道你我會在哪一站下車,所以才更讓人難以忘懷。記得一次坐火車剛好遭遇“五一”的人潮大軍。我遍尋四處而無立腳之地,臥鋪苦等無望,幹脆就坐上了售票臺,好歹可以緩解下極度的疲勞。但是這裏也非“風水寶地”,兩腳懸空,手無依憑,坐在狹縫中,稍不注意就有前撲落地的危險。身體的疲勞最終占了上風,我迷迷糊糊在有節奏的抖動中打起瞌睡。但是大腦深處的“保安”還是極力控製自己不越過那道“警戒線”。不知什麼時候,身旁有人用手掌努力撐在車廂壁,而把手臂當成我的“安全防護欄”,微笑著說:“沒事的,繼續睡吧,把頭靠我手上。”一個普通的朋友不經意的關心,在很多年後還令我追憶起那種安心而溫暖的感覺。
時間不緊不慢邁著自己的步伐,在母親溝壑縱橫的手上再刻上一道秋天的印痕。感恩那雙過去伴我長大的手,生命刻進那雙手裏和它一起變成曆史,懷念在孤單無助時向我伸出的手,因爲你們的關愛,心靈日益細膩而充盈。曾有人問: “一杯茶的溫暖能走多遠?”請不必疑惑,因爲掌心裏的溫暖,看似有限實則意蘊無窮,這種溫暖可以傳遞。當愛心的薪火競相綿延,即使火種寥若晨星,也終能化爲那恒久燦爛的陽光鋪灑大地。詩人布萊克在《天真的預示》裏寫到:“一顆沙裏看出一個世界,一朵野花裏一座天堂;把無限放在你的手掌上,永恒在一刹那裏收藏。”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在人生的每一個關口,伸出你的手,伸出我的手,生命因此永遠不會有冬天。
摘自《磨鏡臺》201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