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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儒自力的人生觀(竺摩)

  佛儒自力的人生觀

  竺摩 

  佛教的修學,有他力論和自力論。他力是指佛菩薩的力量助成,自力則靠自己的努力致果。在這兩者之中,佛教的真義是著重在後者,前者只是一種方便。佛在《阿含經》中開示弟子的修養方法是“自依止,法依止,莫異依止”。即是說:你們要學好,要靠自力,靠法力,毋須依賴他力;自己若不努力改惡修善,依賴他人或神力,也是沒用的。

   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是人生的現象,有貧富智愚,媸妍壽夭,窮通得失等等不齊,但何以有此不齊的現象呢?這是使人最感困惑的問題!主張宿作論的人,認爲這是過去作的宿業,注定今生的苦樂命運,無法更改,否定了自己現生行爲努力的價值:其認爲宿作注定樂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錢明日愁”,趨于樂天的頹廢派,近于中國的魏晉清談之流,印度的順世外道,西洋的施勒尼哲學,伊壁鸠魯哲學之類;其認爲宿作注定苦的,“命該如此”趨于厭世的悲觀派,近于中國的命運論者,印度的厭世外道,西洋的叔本華哲學之類。這些人雖然對人生的現象知有因果性的關系,而認識不同,漠視或否認了現生行爲的努力,可以改變現狀的價值,而把一切都歸于注定的呆板化,機械化,以致流于定命論的觀念。有些人主張尊神論,把人生一切的遭遇,都歸結到神意中去,只要祈禱求神,便可找得辦法,自己的力量是無可奈何的;其實呢,世間的一切禍福現狀都有前因,若都把它歸于神意的操縱,無異否定了自己,也否定了人生努力的價值!因爲一個人自己不肯在行爲上努力改善,光是求神拜鬼,是決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更有一種苦行論者,從人生種種現象的因緣中,懂得因果性的道理,以爲只要自己現在肯吃苦,將來必可獲得快樂,于是不擇手段地在努力苦幹、蠻幹,如印度許多苦行者的投崖、蹈火、曝日、吃草等等,到頭還是空花無果。

  佛教主張自力論,闡明人生一切現象,都是因緣相涉相成,離不了因果性,而這因果性的創造力,全在乎自己。所謂“操之則存,舍之則亡”。它不是尊神的神意論,也不是宿作的定命論,更不是偏激狂妄的苦行論。因它不把人生一切現象歸于神意,也不是歸于過去的宿作,注定現生的命運。而是說由自己前生行爲的善惡,可以影響今生的苦樂果報;而更重視因緣論的力量,只要今生遇到因緣,自己又肯從正途努力,那麼即使現果的生活是窮苦的,亦可改變爲富樂的,不如命運論那樣刻板的注定。記得印順法師在《佛法概論》中,有一個很好的比喻:如一個極強健的青年,偶因忽視衛生,生病死亡,或因生活浪漫,煙賭嫖吸,以致墮落,當然不能說是神支配了他,或是前生注定,而完全是因自己現在的行爲不良所致。如果自己行爲善良,不但不致墮落或死亡,或者比以前更好、更壯健。這便是佛教雖把人生一切現象歸之于因緣與因果,而這權力是操之在己。宇宙間的一切現象都是很活波的,可隨自力更改;只要自己抱定宗旨努力,富者樂者固可更富更樂,就是貧者苦者,亦可以改變爲富爲樂的。

   佛教這種自力改造一切的人生觀,與孔子的學說倒是很相近。孔子學說大部分是講人生問題,重視現實,重視自力,他的理想是要發揮人群的價值,以人力來操縱宇宙,克服自然,所謂:“人定勝天”;“人能宏道,非道宏人”。人能至誠盡性,人格升華,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同參。人從好的方面發展是如此,若從壞的方面發展,則如《書經》所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也是注重自業的勢力,認爲人生進步的關鍵,完全在乎自己。不過佛教亦說“定業可轉”,其尊重自力,更有過于孔子的。

  《孔子家語》說:“哀公問于孔子曰:國家之存亡禍福,信有天命,非爲人也。孔子對曰:存亡禍福,皆己而已,天災地妖,不能加也。公曰:善!吾子之言,豈有其事乎?孔子曰:昔者殷王帝辛之世,有雀生大鳥于城隅焉,占之者曰:凡小生大,則國家必王而名必昌。于是帝辛介雀之德,不修國政,亢暴無極,朝臣莫救,外寇乃至,殷以亡。此即以己逆天時,詭福反爲禍者也。又其先世殷王太戊之時,道缺法圯,以致天孽,桑谷于朝,七日大拱,占之者曰:桑谷野木而不合生朝,意者國亡乎?太戊恐駭,側身修行,思先王之政,明養民之道,叁年之後,遠方慕義重繹至者十有六國。此即以己逆天時,轉禍爲福者也。故天災地妖,所以儆人主者;寤夢儆人臣者也。災妖不勝善政,寤夢不勝善行,能如此者,至治之極也,唯明王達此!”這一段故事,說明了孔子不信天命,是反宿作的命運者,也不是一個寤夢求之的尊神論者,而是一個自力主義論者,唯有自力不但可以勝人,亦可以勝天呢。

  佛法尚感應道交,本是自他二力,可以互徹,《二十唯識論》所謂:“展轉增上力,二識成決定。”惟雖言二力,而尤以自力爲重,無自力爲主而感,則他力爲助而應亦無從應起,此亦以自作之業有別,所招果報亦異。如《那先比丘經》雲:“彌蘭王問那先:世間之人頭面目身體支皆完具,然有長命者短命者,有多病者少病者,有貧者有富者,有端正者醜惡者,有爲人所信者所疑者,有明者有暗者,何以故有斯不同也?那先言:譬諸樹木之生果,有酢者、苦者、辛者、甜者,此等樹木何故有不同者也?王曰:其不同者,本栽各異也。那先言:人之所作,各異不同,故有長命短命,有多病少病,有富貧貴賤,有端正醜惡,有明有暗。佛謂:豪富、貧賤、好醜,宿命之所作,善惡隨自形而得之。”此亦以自己過去所做的善惡業力不同,影響今生得報的媸妍、智愚、貧富、貴賤不同,而好惡的關鍵,還是完全在于自己。自己業力決定自己,雖佛力亦難以改變,非佛不欲救苦救難也。如《心地觀經》雲:“時有五百長者問佛言:佛常利益衆生,何故世間衆生多不見佛,受諸苦惱?佛告五百長者:譬喻日光雖普照世界,盲者皆不見其光明。”日光普照,盲人不見,過在自業障隔,不在日光有意不照。故知人生一切現象的逆順美醜,皆由自力而成,皆以自力而改造爲轉移。自力重要如此,我們應如何謹慎自力,而創造自己呢!

  摘自《佛教與人生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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