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坐春風　

　　劉南陔　

　　清晨，我坐在半山腰的一塊石頭上，望著對面的山谷發呆。這石頭圓圓的，涼涼的，在山道臺階的一棵大雪松下。晨練的人們累了，或者想聊聊，都會在這兒歇息一會兒。今天人們都下山了，我來坐坐。

　　微風從山谷吹來，雪松沙沙作響。風緊一陣慢一陣的，參差不齊的扁柏、刺槐搖曳著，亂雜無章的灌木叢、荊棘條紋絲不動。沒有了人的嘈雜，沒有了鳥的喧鬧，只有風在吹。T恤衫微微拂動，汗水飕地幹了，周身爽快。昨晚是入伏的第一天，特悶，空調開了，一出陽臺，熱浪襲來，心就悶得慌。清晨五點我就上山了，想尋找個清靜的地方乘涼，總算如願了。

　　谷底是連幢的高樓大廈，這會兒靜靜地伫立在狹小的溝澗邊。黑色的公路像久困的巨蟒蜷伏著，沒有車輛來往。一群白鶴在山谷間飛來飛去，像是在尋找掉隊的夥伴，又像是表演高空滑翔。白鶴列隊掠過赭紅色的寺廟圍牆，掃過古寺大殿的飛檐翹角，穿過高壓輸電塔網，飛到眼力不及的地方。風繼續從山谷吹來，帶著清晨露水的濕氣，我深深地呼吸著，讓五髒六腑接受它的洗禮。

　　山谷背後是連綿的山巒。山更高，卻沒有突兀的山峰，沒有裸露的山體，沒有陡峭的懸崖，只有平緩的山坡，寶蓋似的山頂，蔥蔥郁郁的山林連接漫無邊際的藍天，望不到盡頭。山頂的風應該更大，可我仍然聽不到，也感受不到。

　　我坐在這塊石頭上，只是出神地望著遠山。我唯一能感受的是身邊的涼風，它輕輕的，軟軟的，撥弄我的頭發，撫摸我的面頰。我忘記了時令，忘記了煩惱……不知什麼時候，山谷升起一縷縷瘴氣，在擴大，在漫延。太陽由桔紅色變成熾白色，陽光穿透瘴氣，霧茫茫的一片。一會兒，霧氣隱蔽了寺廟，隱蔽了山巒。風好像也變小了，我該下山了。臨行時，回頭望望那塊伴我小坐片刻的石頭，著實地依依難舍。

　　摘自《境界》201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