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應承擔的社會責任
浮慧
佛教作爲一種生存于人間的社會意識形態,社會教化、社會文化體系,是社會大機器中的部件。佛教徒作爲人類社會的成員,乃社會大機體中的細胞。佛教、佛教徒、佛教團體機構作爲因緣所生的有爲法,其生存依賴于人類社會,依賴于人民大衆所提供的各種物質和文化條件。沒有社會生産和思想文化的發達,人間便不會有佛教出現、流傳。沒有父母生養、師長教育、親朋幫助、工農商政供給衣食住行、軍人警察提供安全保障等諸緣,任何佛教徒都無法生存,更談不上學佛、了道。既然有賴、有取于社會,則理當回報社會,承當社會成員所應負的各種社會責任。現代社會雖反對宗教幹涉政治,不要求宗教承擔治亂興衰的責任,但並非認爲宗教無任何社會責任,更不容許宗教徒逃避公民應承擔的社會責任。我國政府要求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協調、相適應,實際上便是對宗教社會責任的定位,意謂各宗教應有益于社會主義的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建設,應教導宗教徒盡到社會責任,遵紀守法,參與國家建設。依人間佛教的精神,佛教、佛教徒應盡的社會責任,大略有以下叁個層次的內容:
第一,應盡好普通人應盡的家庭、社會責任。這是每個佛教徒應盡的最起碼責任。在家佛教徒應努力學習、工作,在各自的崗位上盡職盡責,爲社會貢獻物質、精神財富。在家中孝敬父母,教育子女,和睦家族,關心幫助親朋鄰居、同學同事,待人熱情禮貌,爲人坦誠謙和。總之,要在家庭和社會上做一個好人,做一個無何虧欠而有所奉獻的人,一個俯仰無愧的人。出家佛弟子雖然不一定要直接承擔家庭責任、擔負社會工作,也應好好修行,做好寺廟的管理工作、佛教徒的佛學教師,以報答家庭社會。一個佛弟子如果連社會上一般好人能盡的社會責任都盡不到,其結果不僅是自己生活過不好,受到家人、社會的指責,更會連累佛教,使社會人士誤解佛教,認爲是佛教把人教壞了。這豈不是以身謗法
罪過不淺!現在有些初學佛的人,只知爲自己速了生死、得成就甚或人禅定、發神通打算,不顧家庭社會,上學的不好好讀書,工作的不好好上班,或用師父給的錢到處參訪奔走,或托病請假閉門打坐觀修。這種人待人處世,道德水平往往不及社會上較好的人,多不通人情世故,不考慮別人的利益。他們雖在學佛修行上下功費時不少,但大多收效甚微,甚至常出這樣那樣的怪毛病,根本原因便是沒有先做好人。生活過不好,社會責任盡不到,居不遑安,潛意識裏難免常有負債感。學佛的出發點便是我執我愛,豈能平心靜氣放下一切而人定發慧
尤其是拿薪水而不上班或上班而不盡責,更是違犯偷盜戒,這樣活一天便增一份餓鬼業因,戒基未立,何來定慧
須知佛是福慧極大之人,要從做好人修起,連人都做不好,談何成佛!即使是學得立地成佛的密法,若不先做好人,也未必能修得起、用得上。
第二,佛教應盡到一個社會教化體系應盡的責任。佛教,顧名思義是以佛的覺智教化世人向善向上,促進社會精神文明建設,這是佛教的天職。佛教的報答四恩、悲智不二、自淨其心、恒順衆生、無住相布施、利樂有情、莊嚴國土等教義,五戒十善等戒律,與現代社會尤其是社會主義的“四有”、“五愛”等道德規範基本相通,又與人們了生死的終極關懷連結一體,在今天仍具道德勸化的巨大功能,能指導人們合理生活,自覺控製行爲,塑造完美人格,提高道德水平和精神境界。大乘佛教“不爲自己求安樂,但欲救護諸衆生”;“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等精神和六度四攝的修行體系,足以培育出福智雙全、人格高尚,赤膽忠心爲國爲民,具犧牲奉獻精神、堅忍不拔之毅力,以利樂天下蒼生爲己任的傑出僧材,以作民族之脊骨、國家之梁柱、民衆之領袖楷模,對華夏振興、世界和平、人類向上能起重大作用。促進精神文明,平衡社會心理,培養英雄賢聖,乃佛教對國家社會義不容辭的責任。這一責任,要由每個佛教徒來承擔,首先從教化自己做起,依佛法修持,盡職盡責,生活得好,奉獻得多,表現出高尚的精神,完美的人格,超群的智慧,利人助人的赤腸熱心,自然會成爲周圍人衆的榜樣。佛法的光輝會從自己身上向外輻射,如日普照,吸引、帶動人們向善學佛。
按佛經中的要求,一個在家佛弟子除自己精勤修行外,還應時常主動地以四攝法攝引、教化周圍的衆生,“隨所住處爲衆說法”(《大寶積經·郁伽長者會》),隨衆生的過失和接受能力導以正道,若不如此,是爲失職,“而是菩薩則爲諸佛之所呵責”。以“一禅二誦叁勸化”爲正業的出家僧尼,更是職業的道德勸化師,其教化衆生的擔子更重。無論出家在家,凡爲佛弟子,都必須隨處勸化衆生,乃至“與一切衆生爲依、爲救、爲歸、爲趣、爲炬、爲明、爲照、爲導”(《華嚴經·淨行品》),通過道德勸化,淨化人間,淳化世風,改造社會,這是佛陀教旨賦予佛弟子的偉大使命,是人間佛教的重要內容。太虛大師說得明白:人間佛教“乃是以佛教的道理來改良社會,使人類進步、把世界改善的佛教”。
第叁,作爲人類最高智慧成果的佛教,還應負起指引人類文明航向,使全人類向上、全世界嚴淨的重任。在人類文化體系中,只有佛法才是以全宇宙十法界爲座標俯瞰人生,對人在宇宙中的地位、處境及人的自性潛能、終極歸趣有清晰的認識,對人間的缺陷和人類文明的弊病有深刻的揭露批判,並以承擔人類終極關懷、度盡衆生、以莊嚴一切國土爲己任。如此智慧胸懷,理當擔荷引導和改造人類社會的超級重任,而不應只作滿足少數厭世階層心靈需要的清涼劑,社會文化櫥窗裏的裝飾品。
當今社會,享樂主義、拜金主義、個人主義泛濫成災,價值失範,道德淪喪,貪汙腐化、人欲橫流成爲公害,不少人在紙醉金迷中荒蕪了精神田園,迷失了人生航向,需要佛法的智慧指點迷津,給人們提供可靠的安身立命之本,予社會建設以深刻啓迪。科技、經濟的飛速發展,將使人類的生活方式和意識形態在21世紀發生巨大變革,信息化、全球化時代的人類,將面臨一系列新問題、新困惑,具超前智慧、高度文明自覺的佛法,理應在全人類文化重建中發揮重大作用,以聖者、長者的睿智提示人類從超越自身與自己創造的文化的角度高瞻遠矚,自覺主宰文明走向,促進科技與人文的深層統合和科學的飛躍,促進東西方文明的深層融合,實現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身的高度和諧,重視自性潛能的開發,進行生命的自我變革,建設宇宙化、自覺化、合理化的新型文明。佛教、佛教徒應自覺肩負這一光榮的文化使命,面向全球,面向未來,開闊視野,以開放的心態、清醒的時代意識,緊扣人類文化重建的根本問題、切要問題,以種種方便努力弘揚佛法,使世人廣泛了知佛法的智慧。這是佛教對人類社會義不容辭的責任。
總之,佛教的社會責任,與佛教徒個人了生死的大事一體不二,並非水火難容。各種社會責任,對學佛人了生死而言,決不是不得已的負擔與障礙,而是必不可缺的責任。
摘自《普陀山佛教》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