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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上師德塵親聞錄

  海公上師德塵親聞錄

  任傑

  序言善知識者,乃一切善法之源。

  《華嚴經》雲:“善男子,若欲成就一切智智,應決定求真善知識。”又《法句經》雲:“善知識者是汝如來,破汝等煩惱至涅磐故。”人生難得,佛法難聞,聞佛法而迂善知識者,是最難最難的。如何觀察善知識的德相呢?龍樹菩薩《寶曼論》雲:善知識德相,略說應了知,知具足悲戒,有斷煩惱慧。”甲操傑大師《釋》曰:“少欲知足,不希利養恭敬故;具足大悲心;具足戒律;有斷弟子煩惱的智慧。”具此四種功德,可謂真正的善知識。弟子從一九四二年至一九五六年,依至上師聽聞教法十有余年,觀師之功德:依佛聖教,如說而行,悲心攝衆,方便利生,乃真善知識也。

  一。悲心攝受僧衆,方便引導衆生

  自己持戒修行,固然可貴,但更可貴的是能夠依戒攝受僧團,如法羯磨,方便善巧引導弟子趣入解脫聖道。近慈道場,生活艱苦,條件困難,能攝受沙彌比丘二百余人,建立叁學道場,以戒爲師,顯密雙修,大小乘兼學並用的僧團,實乃師之悲德所成就。來自十方的僧衆,有耆舊老僧,亦有年少沙彌,年齡差距大,根性亦不齊;有初信佛法者,亦有久學他宗者,有大學教授,亦有小學文化或略識字的僧人,文化程度差距懸殊,各自經曆也不同。師能引導如此複雜的衆生次第趨向解脫聖道者,乃師方便善巧之慧德。爲了培養僧衆,依照修學次第的需要,上師在近慈寺創設了學事堂、沙彌堂、學戒堂、加行堂、金剛院,組織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修學系統,有計劃,有步驟地引導學人由凡入聖成就解脫大業,實是創建了造就僧才的僧伽大學。

  (一)學事堂接待外來客僧,不管信何宗派一律尊重,上殿聽講,聽其自便,去留自由,不予勉強。我在學事堂時,有幾位禅僧住半年有余,每次見師,師總是歡喜稱贊。師常說:不管信哪一宗都是佛的教法,都能得受用,如果要他不信,就會壞他信心,有害無益。有自願要求住近慈者,亦不拒絕,但要背誦叁學,經考試後乃能進入學戒堂。但亦有不能背誦叁學的老年僧人,又自願住近慈者,上殿聽講,安居誦戒,亦不拒絕。若被擯,誤假和請假不回的僧人,按近慈規矩是不准回寺住的,但師悲心廣大,不舍衆生,若願來聽講學法,安居誦戒者,亦住學事堂。

  (二)沙彌堂接受不到受比丘戒年齡的沙彌,主要念誦《五字真言》等一般儀軌,學習文化,背誦《俱舍論》,《現證莊嚴論》和《中論》等論著的頌文,學習沙彌戒,及沙彌所應學習的一切課程。

  (叁)學戒堂主要是五年學戒,十年不離依止,廣讀六十卷《四分律藏》(近慈有刻本〕,幾乎人手一部;念誦《五字真言》等儀軌,學習戒定慧叁學,作些寺務勞動,以修福慧。

  (四)加行堂念誦觀修《大威德儀軌》等,作些執事工作,積集加行資糧,以備入金剛院專修。

  (五)金剛院可以專修坐靜,願住山者可到綿竹雲霧上寺住茅棚。條件具備而又願出外弘法建寺、接引衆生者,師亦聽許。師對不同程度的僧人居士,有不同的教化方便,對初信佛的居士和學事堂的僧人,特別慈愛方便攝受,對久信佛法信心堅定的老居士和僧尼要求很嚴,對金剛院的比丘就更加嚴格,稍有與戒不和之處,必加嚴斥。如一九四九年師在峨嵋山安居,爲普賢菩薩裝藏開光後,先回近慈,有二位金剛院上座後回,因乘某官夫人的專車同回成都,師知後給予嚴厲訓斥,讓一位上座到雲霧寺自修,不准出山,另一位留寺,並取消了他們當年傳戒應酬師承的資格。師常說:對初學佛法,不知法義,信根未堅固的人,若要求過嚴,必壞他信心,而信心堅定,又能接受嚴教者,不嚴則不能使其斷煩惱。對個別僧人,特別慈悲,似若遷就,當時有些不解,後來我研究《四百論》時方知師意。論中有雲:“如母于病兒,特別覺疼愛,如是諸菩薩,特意愍惡者。”師常說:“主要是治煩惱病,不是真對其人,如治狂病。”可見師之悲心不舍衆生。對老年比丘,病比丘和沙彌就特別悲愛,師說:“僧團有困難首先要照顧老比丘,病比丘和沙彌。”老病比丘不僅給予休息,上殿過堂聽講都聽其自便,還要特殊照顧。對待沙彌,更加慈愛,學事堂、學戒堂和加行堂都是睡廣單,住宿簡陋,獨沙彌睡單床,住地板房。師有時到沙彌堂,同大小沙彌圍坐一起,給講故事,問長問短,沙彌也毫無拘束。居士送師的點心等食物,師從不自用,除送老比丘一些,全部送沙彌堂分散給沙彌。沙彌有病,只要師來沙彌堂各宿舍走一趟,不過幾天,沙彌的病就會痊愈,所以沙彌稱師爲“大德威”。凡逢年過節,師在宗大師殿接受沙彌禮拜,散些點心水果等食物,同沙彌歡聚一堂,談說自如。比丘可沒有這種待遇。一次師到德陽講經,我帶幾個沙彌隨師聽講,稍有空閑,就把沙彌叫去,講些故事法義,一字一句地給講《現證莊嚴論頌》。因此,沙彌總是盼望隨師外出講經。沙彌有錯而找管堂師,我做管堂師時,曾受過兩次訓斥,一是一九四四年,近慈傳戒,依叢林傳戒規矩,每傳一堂戒和尚都要率大衆向引禮師道喜,因沙彌威儀不齊,師把管堂師叫去嚴厲訓斥。師說:“把幾十個沙彌交給你們,沙彌年幼不懂事,你們沒有悲心把他們管教好,責任在于你們。”一九四六年雲居寺傳戒,師叫我帶二十個大沙彌隨往聽講和學習傳戒禮儀。因沙彌洗衣服,使該寺住持發怒,師訓斥我沒有帶好,要我馬上把沙彌帶回近慈寺。當時日已偏西,到寶光寺住也還有四五十裏,背上行李如何能到呢?真是困難。出雲居寺,大家一心念“五句贊”,走過一段小路,上了公路,正愁時,來了一輛空卡車,我招手,車停,向司機說明情況,他高興地讓我們上車,把我們帶到新都,到寶光寺日尚未落,大家都說:“這是上師護法的加持。”近慈僧已成習慣,凡受到師的訓斥,不僅不生氣,而且感到高興,旁邊同學會贊歎:“你真有福氣,得師加持。”

  二。尊重師承,依戒攝僧

  佛法慧命的傳續在于師資。師常愛講他曾受法益的善知識,從張克誠居士到康薩喇嘛。師對自己的親教師貫一老和尚,五臺紮桑喇嘛和教《毗盧儀軌》的老喇嘛承事供養,恭敬禮拜。近慈半月誦戒,師都要著衣持具去禮拜問訊,生活住處安排周密。師持戒講經之前,先禮師長,然後升座說法,此乃佛教叢林“告座”常規。對那些曾給師應酬過師承的法師或老和尚,師總是來迎去送,恭敬供養,禮拜問訊。師對弟子,財施法施,從不吝惜。師自己每日念經不缺,經常講經不斷,翻譯集著,很少休息,還處理寺務接待尼衆居士問法,及來訪客人,晚上還要修觀習定,爲法爲僧,精勤無畏。讓老比丘收弟子,一則老有弟子侍候,二則有師負責教管,直至一九五五年五臺選和尚分擔教弟子,即是根據這一原則而來的。近慈女居士和尼衆除聽講外,日西不准入寺,平時進寺中須二人以上,見師問法還要侍者二人在側,會僧在客堂,不得入僧舍。除監院辦事僧外,一切僧人不准擅自到居士家,這已成爲四衆弟子共同遵守的宗風。四衆弟子都能自覺遵守佛製,互尊互敬,組成了上座愛護下座,下座尊敬上座,相互敬愛,六和相親的僧團。晚間僧衆多有修觀的、背書的、經行持咒的和禮佛的,大家一心修學無懈,從未發生過不團結的事。師講戒時反複講說:“僧團依戒如法和合即是正法住世,僧團不合即是法滅的象征。”

  叁。不揚己德損他益,悲心內蘊避世風

  《雜阿含》卷四七中有雲:“佛告那提迦,莫以利我,我不求利,莫以稱我,我不求稱。”師從不揚己功德,道他人之短。有時講到不正見解和有違佛製的事,總是泛指。聽說成都有個居士辦《佛化新聞》,說要刊登些上師弘法的功德事迹。師雲:“能海有什麼過失,盡管刊登,你認爲是功德的概不准登。”抗戰勝利後,成都居士組辦了一個刊物,專門報道近慈寺和師弘法的業績。我看過發刊詞,後來被師製止了。師規定:凡近慈寺僧人出外住他寺廟,一律不得向人稱揚師德,必須遵守他寺規矩,不得別衆特殊,不准說別人過失。師常說:“哪有自己稱頌自己的?別人怎麼說,我們無法幹涉,但絕不能自贊毀他。”講比丘戒時常說:“戒是對自己的,不能用戒律去看別人的過失,修行有所證得也得隱藏,要有忍力,不能自露,否則就無功德,易墮五邪命。”近慈每年安居圓滿,依佛所製有一月假期,稱爲“迦提月”,可以出外遊行。但沙彌年幼不得單獨外出。凡未回廟回家的沙彌,師即派管堂師分頭帶出遊行。我每次帶沙彌出去臨行見師時,師總要對沙彌說:“不管到哪個寺廟,都要遵守規矩,要尊重比丘上座,不要別衆特殊,多看別人的功德,不說他人過失,不宣揚近慈寺和自師之德。”一九四五年的迦提月我帶十多個沙彌,經成都、灌縣和青城山,回經崇重縣的上古寺,正迂師在此,見師念經放朵馬都在寺外林中的一個亭中。師除問生活遊行事外,還問走時所囑一切是否做到,講明這樣作的功德利益。師特別尊重叢林規矩,別的寺廟請講經,不另設密壇,所收供養除供僧外全部交給該寺,從不帶回近慈。師常說:“寺廟叢林規矩乃祖師製定,經久則成一寺之宗風,若破壞他規,必損其寺,使他無章接引後學。按別解脫戒,一是重罪製戒,一是避免譏嫌,不損他人利益。”

  四。善巧施教,學修並重

  師在外講經常有數千聽衆,深入淺出使各種根性不同的聽衆都能聽懂,理解法義,歡喜敬仰生信。在本寺講經則多偏重于法相教理,但亦能使聽者各得其解,常有不少聽衆(包括僧衆〕自謂曰:“師知我心,是針對我的煩惱病說的。”對一般學者或大學生則主要偏重在理論,但亦能使聽者信服。一九四九年從西藏回川的密悟格西在文殊院和近慈寺聽師講經後,稱歎師曰:“法師若無深修實證,決無有如此善巧說法。”師特別重視法相和文學的學習,除自講法相理論外,一九四四年還請遍能法師講《俱舍論》,四八年隆果法師從西藏回來,譯講福稱大師的《現觀莊嚴論大疏》。譯經院建立,學藏文法相,請紮桑喇嘛主持,隆果法師譯教《度惹》(初學辯論課本〕。沙彌由仁明師、仁修師教文學,慈親法師教藏文,年輕比丘由李曉元居士教古文。還規定年輕比丘和沙彌讀《俱舍》、《現觀》等法相論著。五叁年到五臺山,師教我們四人住善財洞,依紮桑喇嘛學藏文法相教理。師特別提倡多聞,常用宗喀巴稱“多聞比丘”,廣律中佛稱弟子爲“多聞聖弟子”來鼓勵大家要多聞。常說:“學法相要認真研究,但又不能被法相所束縛,重在觀修運用,否則對大衆講經就會使人不懂睡大覺。一九五五年師在五臺講《現證莊嚴論》時,師叫我回講一段文,我依法相談了一陣,師曰:“誰叫你講這些,這在書上都說了,誰都能看,還要你說,是要你談談深處密意如何觀修。”我才深知師意:學是爲的觀修,不是爲學而學及學而不修的教誨。學戒也是爲的觀修,師集的《比丘戒廣頌》,每條戒後都有“攝修心要”。一次大家討論犯盜戒的罪相輕重,師說:“一根草也不能盜,占便宜的心都不應該有。如教修行,如說而行,一切佛經無非教授教戒,是師一生教誡大衆的根本意旨。

  五。愛國愛教,支持祖國統一

  愛國愛教乃佛所製,廣律中有佛法王法不違的製定。師對叁寶叁學如愛眼珠,一切所行皆依佛製,稍有所違立即改之。如一九四六年在德陽雲居寺傳戒,師到金堂縣看望老友,回來途中因滑竿斷毀傷師一臂。師聲聲歎曰:“比丘探望在家老友,傳比丘尼戒,傳戒後又不能教誡弟子,有違佛製,護法不容!”因此,一九四八年提倡比丘尼二部僧中受戒,由隆蓮法師爲尼和尚。師積極擁護支持祖國統一,民族團結。西藏色拉寺堪布阿旺嘉措,因反對親英派搞西藏獨立,他弟弟被害,化裝逃到漢地。國民黨扣留他,後逃出來,四九年秋(可能是夏天〕來近慈寺。師把阿旺安置在成都可靠的居士家,保護了阿旺。成都剛解放,黨就把阿旺請出來,給予妥善安置照顧。成都解放不久,一天來了幾位解放軍,據師身邊侍者說是西南軍政部的,見師征求解放西藏問題。師給西康,西藏的朋友寫了一些信,說明共産黨保護宗教的政策,還提了不少建議,建議把在青海的班禅接到北京。過了不久,西南軍政部來信,要師同進西藏。師同隆果法師一起親到軍政部,因師年老,即派隆果法師隨軍進藏(隆果弟弟鄧明淵也這時進藏〕。五一年四川土改,師寫信回近慈寺,要大衆遵紀守法,分土地要讓農民,不要同農民爭田,若近慈田不夠種,可分出一些人到山上造林。(五零年初師就提出去些僧人在峨嵋慈聖庵和雲霧寺造林〕。

  六。清涼道場的創立

  師從不要有人住的寺廟,只接受別人願交或無人住的破廟,師常說:“如象鳥一樣,把巢給占了,它也不願意,何況人。破廟修好了就是好廟,如果盡住好廟,破廟誰來修呢?”五叁年春,我們到五臺,五臺宗教辦事處請師在山下選座廟,但師還是要住寒冷的清涼橋。這是一座多年失修的破廟,除幾個窯洞能住人,其余都是牛場關牛的。經修整能住幾十個人。當時中國佛教協會每月給五百元生活費,後來師提出叁項計劃可以自力更生,不化國家的錢。一是山上有幾十畝地,可種土豆蔬菜;二是造林,每年春季造林師都率大衆植樹,並砌碑以茲鼓勵,把造林作爲長遠計劃;叁是搞畜牧業,經集資建起擁有叁十多頭牛、驢、馬的畜牧組,不久就産了十多個小牛犢,計劃每年能産二十多頭牛,即可生活自給。師的這一計劃得到五臺宗教事務處的大力支持,終于完成了叁項計劃,生活達到自給。爲堅持學修不斷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略述點滴,以懷師恩,策勵自己,共勉同人。

  一九八六年,弟子任傑于北京。

  

《海公上師德塵親聞錄》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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