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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情盡空門香冷(崔小敬)

  慷慨情盡空門香冷

  崔小敬

  中國文人的一大好處是,當所有現實的門都關上了的時候,還有一扇虛幻中的門可進,即所謂遁人空門。人一人了空門,詩文也就跟著空靈缥缈起來, “逢人不說人間事,便是人間無事人”,不管此前是紅香翠軟绮恻旖旎,還是悲歌慷慨壯懷激烈,這時就都有了一股悠悠冷冷的檀香味

  遁人空門者,前有古人,後有來者,被譽爲詩佛之王維亦其中之一也。

  四十不惑,四十歲的門檻輕輕跨過,浪漫的豪情就被關在了門外,盡管並非那麼徹底絕對。

  前期,詩人的眼光也曾停駐在塞外遊俠、邊庭節物上,其詩逸興橫飛慷慨激昂。如《少年行》: “相逢意氣爲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土爲知己者死,那須眉男兒的昂揚灑脫多麼讓人心折; 《使至塞上》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又何其壯麗開闊,即使有點蒼涼吧,那蒼涼也是讓人眼睛一亮,胸襟隨之寬廣起來的。將帥英武,兵士雄健,征戎之音,凱旋之樂,細細品來,總是慷慨居多。

  人過中年,又經宦海沈浮,仕途坎坷,或許就在繁華與憔悴間參悟了生命的內涵,于是詩人造了幢漂漂亮亮的終南別業,過起了悠閑自在的隱居日子,與二叁道友,浮舟往來,彈琴賦詩,閑來焚香禮佛,朝晚功課,暮鼓晨鍾,得其所哉!

  此時,王維詩中平淡悠遠、清閑自然的意境就占了主位了。

  隱居生活多閑情逸致。 “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那薄暮冥冥中的田園風光,足以讓紅塵中疲憊的心淡泊甯靜下來;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心便如行雲流水般無所拘束;至如“歸燕識舊巢,舊人看新曆”的欣欣向榮,則又別致動人了;再如空山新雨秋涼,古松明月清泉,竹溪浣女,蓮浦漁舟,當此際,俗念全消,就難怪詩人不顧春芳歇而自留了。

  辋川的山澤草木一花一葉也因了這位詩人隱士而憑添出幾分風流,幾分韻味,幾分情致。孟城口的衰柳,辛夷吾的芙蓉,沈默無語中就訴說了清幽寂靜;而空山人語,深林返照,斑駁的青苔上,又能有幾人的履痕行迹呢

  此際,渡頭落日,墟裏孤煙,倚杖柴門,聽取暮蟬聲聲,若再加上一個大醉而歸的楚狂接輿,這清冷的日子就暫時有滋有味起來了。至于“開畦分白水,間柳發紅桃”的缤紛爛漫, “漠漠水田飛白鹭,陰陰夏木啭黃鹂”的勃勃生機,直可看做隱逸生活中難得一見的活潑明朗了。

  隱居之人卻也情深意長,一杯陽關口的醇酒,伴你叁千裏征程遙遙;一段紅豆的相思,纏纏綿綿,清風明月裏相思,江南江北,****裏也相思正濃。

  塵埃飄蕩的歲月裏,待風砂落定,人生也有了一個終極的歸宿。詩人曾慨歎“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消”,意境幽冷,再找不出當年“秋日平原好射雕”的豪情,想來青燈黃卷,木魚聲聲中,這位詩畫雙絕的隱者心境也是淡漠的,清冷的。而境由心生,便也自自然然地彌漫出一種清清靜靜,悠遠淡然。

  而今,慷慨之情已盡,辋川別墅裏香灰也冷,只余下些舊行迹、舊文字,任後人慢慢咀嚼,細細體味。

  (作者單位系浙江師範大學人文學院、複旦大學中文系博士研究生)

  摘自《寒山寺》佛教雙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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