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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欣交集見觀經——弘一大師命終絕筆新解(明誠居士)▪P2

  ..續本文上一頁走了客人,大師感到疲憊,便勸退了准備收拾房間的妙蓮,讓床邊的書桌保持著剛才的原樣,大師單提一念,聽著室內的鍾聲丁當,微閉雙目,隨著鍾聲默念著六字洪名。妙蓮悄悄退出去,大師漸漸地入了甚深禅定,幾天前就曾見到的極樂世界廣長之相再次出現,就如同《佛說觀無量壽佛經》中描繪的一樣:那極樂國七寶莊嚴,寶地寶池,寶樹行列,諸天寶幔,彌覆其上,衆寶羅網,滿虛空中。那魂牽夢萦的金色蓮花也出現了,巨大的花葉,小者面積也達二百五十由旬,比偌大的泉州城還大,這樣的葉子,一朵花上就有八萬四千片,一一葉間,有百億摩尼珠王,以爲映飾;一一摩尼珠,放千光明,其光如蓋,七寶合成,遍覆地上。花上坐著我們的彌陀慈父,身如百千萬億夜摩天閻浮檀金色,佛身高六十萬億那由他恒河沙由旬。眉間白毫,右旋宛轉,如五須彌山。佛眼如四大海水,青白分明。身諸毛孔,演出光明,如須彌山。觀音勢至,無數化佛,百千比丘,聲聞大衆,無量諸天,七寶宮殿,也一起來到面前。阿彌陀佛,放大光明,照大師身,與諸菩薩,授手迎接。觀世音、大勢至,與無數菩薩,贊歎大師,勸進其心。大師見已,歡喜踴躍,眼角不自禁滴出兩行清淚。原來世人以爲只是佛祖比喻或者象征的廣長境界居然卻可以親證,觀無量壽佛經中的描述真實不虛啊,大師再次感到悲欣交集,法喜充滿。

  直到下午六點鍾左右,大師方自定中出來,精神也好很多,大師心中滿是慈悲清淨,觀經中的境界仍然如在目前。大師自知往生將至,爲免後人誤讀,便欲將剛證到《觀無量壽佛經》的叁昧境界遺告後人、起信來者,于是順手拿了爲福海題辭打樣的那張草稿紙,翻到背面,蘸了一次墨,在紙的中央,大師傾畢生之修爲,一氣呵成,寫下了悲欣交集四個核桃大小的字,然後繼續就著余墨在窄迫的左側複用略小的字體寫完見觀經叁字,此時墨已枯極,但大師意猶未盡,仿佛預知後世注定的誤解歧意,索幸再次蘸了些墨破例在經字後面畫了個濃濃的圓圈,以此表明這悲欣交集與見觀經是完整的一句。然後看了一眼座鍾,將這一莊嚴時刻題到了右上角“九月初一日下午六時寫”,剛好做了這幅微縮的中堂的天頭補白。然後,大師猶豫了一下,又在右下角寫上初一日下午九———,大師似乎覺著不再必要,便又塗掉了兩個字,然後怅然擱筆,叫來妙蓮,收起這最後的絕筆。

  此後的兩日,大師繼續斷食念佛,不再有任何牽挂與遺憾,侍者妙蓮及其他好友送來的藥石與飯菜都一概被大師謝絕,只是盡量保持著右手枕頭,左手搭膝的吉祥臥,和著僧團的助念聲默頌佛號,至一九四二年農曆九月初四日晚八時,大師于佛號聲中安然生西,眼角挂著悲欣交集的淚珠。

  遵照大師遺囑,繼續助念六天後,九月十一日下午七時,色身在承天寺火化,荼毗曆一小時,有多色火焰劇烈上升。在一百日內,由骨灰中,揀出各色舍利一千八百粒,舍利塊六百多塊。

  後學用這種曆史重現的方式行文表白,只是爲了方便我們真正理解大師題寫絕筆時的基本情形,由此才更容易理解大師的命終開示的真實意義。

  當然這樣也容易給仁者帶來困擾,以爲想當然爾,誠然,間中不乏推理猜測的成份,畢竟我們未能證得大師的境界,無法橫超叁界,也無五眼六通,只能在資料不完備的情況下依循邏輯加以推想,但關鍵的細節卻還是有史料依據的。特別是很多重要的信息我們就可以從完整版的圖片上找到依據,其他則可從林子青大德編著的《弘一法師年譜》以及其他大師好友及妙蓮法師的回憶文章中找到注解。

  類似的例子有據可查的有宋徽宗時丞相無盡居士張商英,此公早年極力反對佛法,曾欲寫《無佛論》,但研究以後的結果卻是寫出了著名的《護法論》,成了了不起的得道之士,並且于臨命終時,告訴兒子及女婿:我告訴你們,法華經上所講,地上湧出多寶如來寶塔,多寶如來分半座給釋迦牟尼佛坐,確有其事,不是學理上的。講完後,把枕頭一丟,兩腿一伸走了。

  後學以爲,弘一法師之絕筆所傳達的意思與張商英的遺囑異曲而同工。

  大師之開示

  綜而言之,後學以爲,大師最終決定寫出這七個字,因緣際會,有意無意中還有更深的用意在,我輩悉當盡知盡行,無令塵封草沒。

  概而言之,大師臨命終時現身說法,記錄下自己因念佛聽經感應到的悲欣交集,用這種親身經曆爲後世學人指引一條正確的修學之路。分而析之可以得到這樣幾點啓示:

  其一、雖然大師可能是限于條件不經意地選了這張用過的草稿紙,但後學以爲這其中必然有不可思議的甚深因緣,因此,其紙背透出的內容同樣是大師命終開示的的重要組成部分,那就是送給弟子黃福海的藕益大師的警訓:“吾人日夜行往坐臥,皆須至誠恭敬。”後學以爲其實是大師送給每位來者的最後警訓。當其初入佛門親近印祖時,印光法師曾于書信中開示道: “入道多門,惟人志趣,了無一定之法。其一定者曰誠、曰恭敬。”縱觀大師四分之一世紀的修行,的確奉行如儀,這其實也正是其作爲律宗祖師的基本行門,于此命終之際,大師重溫了印祖的教誨與藕益的原典,冥冥之中旨在再次開示我們,以戒爲師至誠恭敬是修學一切佛法的基礎,必須以此爲前提,然後修觀想念佛才能夠有望成果。事實上在大師五十六歲時作的《淨宗問辯》中就曾提到:上根之人,雖有終身專持一句聖號者,而絕不應排除教理。若在常人,持名之上,須于經律論等隨力參學,豈可廢棄

  

  其二、大師以此絕筆直陳生命最後的見道境界、殊勝瑞相,以此爲後來者破疑斷惑去妄起信。與張商英以法華境界示兒輩以啓信來者荷擔正法如出一轍;畢竟比較而言,在佛教諸經中,淨宗推崇的觀經對極樂世界的描述相對較爲詳盡。世人以爲觀想之內容爲形容之法,象征之意,但在大師命終之時,得念佛叁昧之後,始知爲可見證之實境。隨衆生心,應所知量,我輩未得一心不亂,只能作比喻想。但大師言之鑿鑿告訴我們,其不但見到,而且有了悲欣交集的體會。是以強調見觀經叁字,即已見觀經之境界,是爲一心不亂感而遂通。佛不虛言,立此爲證。來者自可循此路以追先賢,奉正法而出濁世。

  其叁、大師以命終之絕筆再次告訴後人當須參讀觀經,導歸淨土。觀經作爲淨土五經的代表作之一,可解讀爲觀想念佛,大師之意似在啓示後來者,修學淨土一門深入才是證悟之要津,大師雖然爲南山律宗十一代祖,並且對華嚴偏愛有加,但一生卻是淨行不辍,並一再開示佛友早歸淨土持名念佛,甚至大師還自創了聽鍾聲念佛法。此時特別強調觀經,不過臨終再做最後懇切咐囑,如慈母叮咛遠行小兒。在蔣文澤《弘一大師開示略記》中,記錄了大師臨行前一年的臘月,對楊潔居士的開示:現今修持,求其機理雙契,利鈍鹹宜,易行捷證者,是在淨土法門。大師絕筆是弘揚淨土法門之再四重複。並且間有強調觀經之觀想念佛之教義。淨宗二祖善導大師曾著有著名的觀經四貼疏,對此法門作過詳細開示,深得印祖推許,爲淨行之津梁。

  其四、以書弘法。在這一點上,雖然六十多年來只得半幅絕筆傳世,但卻同樣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同樣引導很多後學轉染成淨,趣歸佛道,功德無量,不可思議。

  大師五十六歲自溫陵養老院赴惠安錢山送別時,人多來求字,少來求法,葉青眼居士以爲不無可惜。大師笑道:余字即是法,居士不必過分別。

  大師亦自我總結道: “朽人寫字時……于常人所注意之字畫、筆法、筆力、結構、神韻,乃至某碑某帖之派,皆一致屏除,決不用心揣摩。”而在其《竹園居士幼年書法題偈》中也自肯了這一境界: “文字之相,本不可得。以分別心,雲何測度。若風畫空,無有能所。如是了知,乃爲智者。”

  後學以爲,這正是證得甚深禅定的能所雙亡的境界,也是淨土修行念佛法門至《楞嚴經·大勢至菩薩耳根圓通章》中的念佛叁昧的另一種體現。初于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 世出世間, 十方圓明, 獲二殊勝……。

  弘一大師書風之變與其精進修行過程是其一生的明暗交織的兩條線,書風之變有目共睹,功行圓滿仁者自知,二者不一不異,等無差別。

  大師以悲欣交集之絕筆更將此一修行境界發揮至極處。也就是說大師不僅用見觀經叁字直陳了花開見佛明心見性的殊勝,同時也用其書道迂曲地傳達了生滅既滅,寂滅現前的法喜。面對這種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的境界, 自然也只有悲欣交集。

  識家以爲,此四字竟處處到位,無一懈筆,盡其所有,一發于茲,人書俱化,天機佛心!誠如《法華經》經文所言“是字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實現了印祖當年之期許,借書經而轉凡心成聖智;又因嚴恭寅畏,無稍怠忽,終化業識心,成如來藏。于選佛場中,奪得狀元。

  方此之時,大師之書,既無能寫之人,也無所寫之字,更無寫字之行,物我兩忘,能所雙亡,廓然無聖,天心月圓。仔細參詳,一幅字就是一則公案,是傳法之燈,是指月之指。是轉識成智,是無生法忍。如禅門所參之話頭,如淨宗持頌之名號。仔細參詳,如沐春風,惠我良多。

  其五、最後的圓圈可作斷句的標點解讀,但後學更願意理解成是大師證道後對緣起性空與性空緣起的具象诠釋。是象外之言,是言外之意:是妙有真空,是真空妙有:是法身的不生不滅不增不減;同時也是大師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廓爾忘言。在這個圓圈裏,墨色再度由極枯變爲初落筆時之飽滿,似乎也與這圓形一樣訴說著終點回到起點的無始無終;圓圈有些微的缺口,似乎也在透示著諸行無常諸受是苦的不盡人意,然而到底還是一個圓圈,又成了諸法無我與涅架寂靜的法印證明。是花開見佛後的華枝春滿,是明心見性後的天心月圓。

  以上爲後學強作解人之識心妄計,只爲因緣際會,得見大師絕筆之作全版照片,並于諸多資料中管窺當時之原委,自忖再現原貌較諸傳世之簡化版更有教益,是故不敢隱而不發負此因緣,所以不揣鄙陋,加以整理,公諸世人,還此公案之本源;兼借大師之遺訓,起衆生之正信,闡淨土之行門,免歧路以亡羊。學人若能從此五個方面體解大師之婆心,想必不違大師之時教,不負大師之慈悲,不昧大師之法緣;亦是修行之正途,證果之捷徑:勢必如佛風風我,惠我良多,法雨雨我,功不唐捐。

  如果世人繼續再因書道而傳四字簡版,不免如買椟而還株,徒生交臂遺珠之憾,同時也是平平白負了大師之隆情厚意與慈悲隱側。

  大德趙樸初稱弘一大師一生爲:無數奇珍供世眼,一輪明月照天心。前句譽其出家之前才華橫溢,後句贊其出家之後修行如法。而後學以爲大師在其命終時刻,以其最後悲欣交集的絕筆將這兩種境界完美地合二爲一。面對此曠世絕響,也只能如大師自己所言:余書即是法,居士不必過分別。

  再多解說已是多余,如執象而求,咫尺千裏。也許唯一能夠契括大師最後心意的,就是大師生前手書過的蓮池詩句吧:

  臨行贈汝無多子,

  一句彌陀作大舟。

  摘自《寒山寺》佛教雙月刊

  

《悲欣交集見觀經——弘一大師命終絕筆新解(明誠居士)》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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