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因緣消通人我,覺自他培發智慈
仁俊
一切佛法的共重點:學,遵循佛陀開示的次第——聞思修,配合戒定慧同步踐進,觀與行正淨、明准得不雜不偏,行、住、坐、臥中有番切實理解、體驗、依持,智見中的取舍、是非,當前的一切便昧不著、诳不了。佛法所說所行之學,大抵是這麼落實而直趣不惑之境。了生死或遊(化)于生死中的學者,一發心,沒一個不堅持這不受惑的志誓。
佛法之學的特質——因緣;學佛法,總括說,即是學因緣。佛法學得不執(「自性」)因緣、不了(「無性」)因緣,從因緣中悟解「來無所從,去無所至」,卻能于因緣中展得開、行得透,透得甚麼都不粘不離、不驚不沒,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學佛者。不離世間的佛法,從佛法察照世間的一切,肯認著緣起的「法性、法住、法界」,首先體握、契印著這,佛法知見則穩固得莫可破奪。正知見從現實中擇持得明明決決,正業行表現與應對的,成爲「世間增上」者,從世間增上中進一步,理解到色聲香味觸法,及有爲無爲法,無一非假名因緣和合而成,便能逐漸勝解出世法了。出世法成爲新知見、正行踐,身心中所現行的則坦坦朗朗的了。佛法學得坦朗澄廓,對世間的「見濁」汰淨了,就不再被引起見異思遷的同化念頭——「不隨他」。學佛法最應重視的——明與安的知行;知行明安得牢穩了,才不會從見異思遷中受(迷誤)同化。心念從明安中循觀緣起:雜染的「此故彼」扭得轉、截得斷;純淨的「此故彼」持得住、證得徹,這樣的從緣起中堅用心、深注目,有漏邊決不留連牽絆,無漏邊決定照廓通達,叁乘根性的練(戒)質與成(法)器,莫不依此理則而遣除而悟入的。
人類身心的「接生相續」,無始來于惑業中流轉得沒個了期,對苦惱的纏困與迫害,總是迷悶得徒喚奈何。諸佛菩薩(阿羅漢等)徹底渡過了(有漏)因緣大河,證入無漏(無爲的)究竟涅槃。在他們沒有證悟前,也與一般凡夫無二無別,等到一旦徹證了,即能究竟洞照生死根源所在:「愚癡與貪愛」。「異生」對自家現實中所有的一切,悭惜藏護得極其緊固,這麼種強烈的非理智的欲願,造成了釀集、促催、推旋生死輪的動力。爲「無明所覆、愛結所系」的泛俗者,對世出世的染淨因果茫昧不辨,極端的甚至誹撥一切,從邪見邪行中造積著深重的叁業,釀化爲心識中的染汙潛能,招感現生(及後生)的生命業果(「無作邪見」則直墮無間地獄受一大劫苦)。但是,否定「原罪」也不承認「永苦」的佛法,對于這類衆生——「愛行」與「(癡)見行」者,都從「自性空」慧中洞照他們皆由無始雜染因緣所感致。與雜染相對的是清淨,所以只須發厭離心對治雜染,痛切忏治得絕(邪惡)情斥(斷滅)見,即能直向清淨還滅的大道邁進。
于娑婆人間初成大覺的釋尊,所證與所诠的無量法門,不外乎(十二)因緣與四谛。活躍、競馳在有漏有限中的芸芸有情,不了達我與物都依因緣而生,爲惑業之根——我見與我愛所嗾使,鼓氣拚命地追求滿足物欲;物欲誘挑著人欲,在人物二欲相互诳惑的妄執中,火般的無限熾烈之欲,共相騁逐此有限之物而占有之,構成了異生「逐物流轉」的共性。一般有情的熱惱與苦迫,就這麼被襲擊、摧殘得叫苦連天。依佛法說,凡是有漏的,無一不是有限的,凡俗者不了解這定律,煽動無限的熾烈欲火而共相競爭,怎能不被焚灼得慌亂顛仆!釋尊從有情惑業的交相織引中,徹見無常、無我的業果相續,點出了衆生流轉的因由——「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同時,闡示衆生從惑業的消散中,即能契入無著無量,遠離一切因緣名相,趣入「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的還滅涅槃。世俗一般衆生的共見:好生而畏滅,佛從淨智察照中,體認到衆生爲諸劇苦迫軋的主因:「見」與「愛」,所以終其身無間地悉力倡導修道還滅,俾泛俗者徹底解除生死大苦。學佛法,從這裏緊著眼、細用心,才會從緣起性空中走出活路來。
佛法一向重視(凡外)衆生的「生死大事」,「乘如實道來成正覺」的釋尊,他懷抱的「大事因緣」——度衆生了生死、入涅槃(現前獲得究竟安穩)。他四十五年中精勤說法,許多弟子都證得阿羅漢果。從釋尊曠劫實踐所表現的深智弘願中考察,全是行的「利他即是利己」的菩薩道。菩薩道的特質:「生死大願」爲前提。菩薩的基本觀行:報諸佛德,償衆生恩,念念不忘這麼種觀行,則必然地不像二乘行者那樣的急求解脫。這,顯示了叁乘行者雖共學緣起,而菩薩的緣起觀卻與二乘迥異:一是畏緣而急求解脫——自度,一是創緣而積極載運——度他。這二類的大事,二乘契入(諸法)本性寂滅——不生不滅,如蓮華般的不受沾汙。菩薩從深智邊體察,同樣的觀不生(生無所從)不滅(滅無所至),但所發的本願——大菩提願,無間地顯現當下,流露當前,拯脫衆生苦惱的摯情與熱心,總是萦回念頭而發揮緣頭,因而氣度與神態,就超越了二乘。
菩薩心目中的人與佛——無高無下,祇是因果的差異而已。人類是由人群生命組續而遞衍下來的,理智與情感都勝過天趣等有情,如能善學善修,克己敬人而爲人,將人我間的障幕撤除了,就會相處得同至親好友般的和洽而通融。然而,從現實人類所有的表態看,卻幾乎都在「鼠牙雀角」中相互诤爭得迄無甯日。面對一切人類的菩薩行者,察知一般人都被虛妄因緣诳弄得顛倒诤鬥,由于彼此都這麼诤鬥成慣習了,也就都從煩惱猛焰中爆射出最熾酷性的彈藥厮殺!從這裏,便顯出人類的理性太有限了。構成菩薩的根本質素:理智明正,情感笃醇,理智將笃醇的情感運發得輕己重人,對人看得永遠比自己重要,敬人諒人之心,則與念俱生而俱增。因此,眼中看到和心頭想到的,就沒一個可恨可惱的人,只有一片必感必報之心。感報心久已成爲菩薩念頭與緣頭上的存持者、策現者,所以,菩薩觀行中的若因若緣,除了堵遏爲惑業纏障的因緣,觀行中就只有爲一切苦難衆生創樹清淨得度的因緣。就這樣,菩薩最重大的義命——普爲對峙、沖突而吞並的人間世,編織交往與相聯的善淨因緣的網絡與網路,從訊息中相通、相見、相聚、相助得親切慶歡。巧于疏理而勤于通接緣脈的菩薩,對于佛法法脈的通貫與察透,久已從因緣的印會中,深入一切法性的畢竟空,從畢竟空中曠觀一切人群與人事的纏糾棼擾、錯複爭鬥,痛切地感到世人的蠢昧與慘毒,激發出無比的悲愍,無限的眷顧,往複活躍也開豁得興神充足,志誓堅弘,見人都襯涵著一副謙溫平易的福德相,從喜敬的笑臉中存問得親切和暖,就這麼與法緣接合,法緣從人的念頭上接受了,體嘗到法的濃淳義味,從這義味熏發出世間沒有的力與能,這麼種從法緣引生的力能,其作用則能對治而消融我執,我執受到嚴緊而精細的對治,久了,法執也就難生起了;因爲我是煩惱總根,這條根斷卻了,法執就失去了依附處。我執與法執,真個太困惱一般人了,對治而遣除此二者的針策,惟有正聞而深學因緣。學佛法,必須肯認著即是學因緣,從汙染的黑業邊截斷它,從清淨的(無漏)白業邊體契它;于白業中將善緣廣結得無類無際,意識到彼此相依、相資、相成的因緣關聯,則能撤除掉人爲的藩籬與壁壘。人類生命的真動進、大曉了的肇因:「深因緣」法學到內不見我,外能通人,從消我通人中處處不離因緣觀,于善淨的因緣行中念念攝心不亂、發心不倦,才抖得脫世法苦樂,學得上、用得明佛法正見——因緣。
諸佛叁業所顯現的:自自然然無數無量無邊的萬德莊嚴,這,都從因位中勤修不增不減、不斷不常的「深般若」而圓成的。學佛法,淨因緣學得上路,行得到家的,必須從無染無礙的甚深般若中著力學習、察照、修爲;從正觀的修爲中,理解到諸佛「還滅」及衆生「流轉」,這一切都是仗因托緣所致。所以,「論因說因」,則成爲釋尊最不共世間的根本教授!從染因而迷墮流轉的衆生邊看,是可能學正觀而還滅的;這可能性是由甚深般若光與力的洞照,「緣起甚深與緣起寂滅的更甚深」,在甚深般若光與力的洞照中,洞照得一切時處將「性」與「我」,調控得即現即呵,代之而起的乃是「無性」「無我」的「假名」(我);把這假名我用得活脫而通廓,佛法中的頭面探舉得光光正正,我們叁業中的因緣大用,則能與諸佛菩薩所證所行的根本——清淨因緣,永不脫軌或離經。
修學佛法的入門處——因緣觀,因緣觀成爲學佛之眼,舉眼觸境都會歸于因緣,從因緣中徹底了達無不皆空,無始的生死根柢——我見,則不再祟擾作踏,所見所思的一切,則了了明明地無不是因緣了。心,與因緣相應得如影隨形,也就意會到一切無不是空了。從空觀中徹達了無性惟緣,從惟緣中空化、健化了身心,從健化中堅韌地淬煉而獻舍身心。學興廣涉而深觀的菩薩,所學的固然不忘因緣,所行的更投入人事因緣網紐中,與一切人善巧地相處得融渾快愉從因緣正觀中教授因緣之學,成爲標准的觀緣起而行性空的學者:把許多人接引而安住于緣起性空中,從而循次趣向正解脫或大菩提。菩薩行者的大菩提心,盡從般若空慧中出入往返;空慧之路巡回得極其熟練、暢達,理解到空慧給予自己的深度啓示:空不離有,亦不礙有,假使離有觀空,空即反而成爲度生的大障礙。因此,般若會上釋尊開示:「菩薩摩诃薩不專攝心系在緣(空法等)中」,激勵菩薩們從智觀假名中,體恤而關懷苦難有情。對這番開示,恍如釋尊「耳提面命」,我們才能從空不離有,亦不礙有中荷擔菩薩的義命責、道業行。
佛法最重視的一種學:著眼于「慧命」的體握與獲得。慧命從業命中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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