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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禅的心路曆程(海天)

  學禅的心路曆程

  海天

  

  1989年我在大學讀四年級時,聽洪修平老師講的一門課“禅宗與中國文化”。有一次,洪修平老師介紹去北方參加的一次學術會議,在課上介紹了《禅》雜志的創刊,課後借閱了這本創刊號,從此開始了與《禅》刊的近十年因緣。

  那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懂禅,好象也並未與同學談禅說道,但同學們無形當中卻視我爲禅道中人。有一次,張帆同學便給我出了一個“公案”:一只腳門裏一只腳門外,問我:“你說我是進來,還是出去

  ”害得我思量多時不得其解。

  同年考入武漢大學讀中國哲學史研究生,一年級時在汽輪發電機廠鍛煉,與總舜同居一室,頗相與,當時與他一起讀弘一法師的詩文,談論佛學,抄閱《金剛經集注》。《金剛經集注》是明朝朱棣皇帝組織主編的,在每句經文後集錄了曆代名僧、居士的注解、闡發。總舜很喜歡其中川禅師的詩頌;我則不管叁七二十一,每個字都以繩頭小楷專注抄寫,每句話都于頭腦中思量,算是與許多古德先賢對話吧。不過當時受益最多的還是對《金剛經集注》的專注抄錄。《金剛經集注》經、注總共有十萬字吧,硬是用近一年的時間抄錄完畢。記得當時每天晚飯後一抄就抄四五個小時,有時疲累了,真想放棄,也不時從中體會出專心的樂趣,自謂練字即練心,有時竟能把心專注于一筆一畫,甚或一筆一畫的每一瞬息過程。不管修行任何法門:參禅、念佛,貴在專心,貴在心不外馳,綿綿密密,沒有間斷。所以後來念及當初抄寫《金剛經集注》的專心,常感對自心自性熏陶頗深。

  其時補訂了89年的《禅》刊,于其中了解到禅宗頗強調找到自己內在本來面目。我當時想,既然每個人都有本來面目,本來面目在自己裏面,又不在別的地方,自己一定能找到的,所以便對照禅刊所示、經典所述,于內心去找那本來面目。這當然不是什麼易事。不過有一段時間我想我找到了,本來面目便是那不思量時昭昭明明的覺照,找到它時我有一種“桶底脫落”的覺受,因爲一個人依于累劫的習慣,所依靠的常是名利、更微細的是法相、我執、不肯放舍,恐怕放舍了會無所依憑,會空落落。實際上只有這昭昭明明的覺照才是不動不搖,才是一切心念的本根,才是真正的依歸;其他一切心念、一切名相、一切“我”、一切名利都是生滅無常的,不可靠的,放棄了對這些的執著,以此覺照爲依歸,會有“桶底脫落”的覺受。不過我的這一覺悟並不是參公案、參話頭、念佛達到一定的定境終于明白的,而是對照古德時賢的指示于心上解證的。這樣的認識機緣因爲是出于找到的興趣,沒有苦求實參的苦心,所以方寸中荊棘仍在,甚至産生副作用,使我在日後的修學中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比如因爲是依照古德時賢的指示,在自心上尋索,所以形成好思維的習慣:雖然凡事最後都能在本來面目上找到依歸,但思慮的習氣常令自己不能長久安止于本來的清淨、安祥上;比如發現本來面目是從無思量時發現的,以後靜坐時便著力于止念,安止于無念時的光明,結果不喜動心動念,常與心念打架,必欲止之而後快;不喜事緣,因爲在事境上不能安住于本心。後來領悟到應“隨緣認得性”,卻是因爲在生活中碰了壁,發現自己喜歡獨處,與人世格格不入。孔子說:“道不遠人,爲道而遠人,非道也。”所以我想,本心一定不是只有在靜坐無念時才能找到的,而應于一切事境上都能找到。後來終于明白于一切事境上都有覺照的心。

  人的習氣力量很強,不克服習氣,心靈便容易迷失在習氣上,爲事境所轉,而不能無間斷地安住于本心的清淨上,不能以本性主導心念、事境,所以要修煉自心,不令在六道輪回中討活計,回向于道。修練要依法,法是用來對付習氣的。法與心的道理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明了的。因爲當初悟明本心的機緣,在法與心二者的關系上,我有偏重心、忽視法的傾向:于打坐時不依定法,一味止心明性;即使學習一種法門以後,仍舊習難改,未能專心以法治念、化念,常浪費許多寶貴的時間在那裏懷疑:是依心呢

  是依法呢

  現在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仍然不時迷失其間。古人強調先明心見性後得法修行(如五祖傳法給六祖),是強調明心見性對修行的重要性,未明心見性而修法易執神通、法相,不知爲何而修;但明心性而不依法修行便難轉習氣,難于依止本心,難于打成一片。

  我是一個讀書人,對世情缺乏認識,讀書時迷于參究本來面目,又因爲認爲清淨才能安住于本來面目,在爲人處世上形成拒緣的習氣,即使參加工作後仍把自己封閉于一隅,事到如今便發現不僅自己不能接受他人,也難于爲他人爲社會所接受。——這便是學禅與立世的矛盾。由是認識到,所謂找到本來面目,認識自己,不僅僅是認識內在不動不搖、含攝萬法、無所不包的本性,還包含認識自己的因緣、自己的習性,以根據本性與習性找出既適合自己又自利利他的事業、道路,自立于世。人在當世不可無志氣、無事業,佛陀所謂“八正道”中有“正業”一條,也是說明人在當世必須選擇自己的路,借此自立,借此與人相處,與世相與,由是才可以有自信心,才可以從容辦道。人不自立、不自信,如何能把心安住于本來呢

  

  再就是自己很長時間以爲禅只一味——清淨,只能在無事緣時得,無念慮時得。近期才漸漸明白,一味追求清淨,在得到清淨的同時也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生命的活力;實際上,禅本身就在生活中:在生活中超越,在生活中創造,在生活中堅定,在生活中享受安祥。靜坐時固然可以專心調和身心,安住本性,日間則可以此安祥的覺受、明辯的智慧、無生法忍待人處事。世情的紛雜不免令我們疲于應付,我們不可能于應付世情時刻刻保持安和,那時我們沒有必要苛求自己,原諒自己還不是神聖,不妨借此鍛煉自己的機敏,等事緣稍歇時對身心再加收拾。雲門宗所謂“函蓋乾坤,截斷衆流,隨波逐浪”,曹洞宗所謂有時先敲後唱,有時先唱後敲,有時邊敲邊唱,有時不敲不唱,說的是在不同事機上的應機心法。實際上,只要自己作得了主,盡可任心卷舒自在。行住坐臥都是禅,不是要在任何事緣上都收心住于清淨,而是在任何事緣上都能超越、創造,都能得一份自在、安祥,總之能作得了主。

  學禅是一個無止境的過程,只要對自己誠實、不自欺,隨時調整自己,便能不斷升華,在慧德兩方面提升自己。我以上的認識是自己走到今日認識到的,前面的路還長,需要堅持不懈走向前。

  我最初接觸禅,與《禅》的創刊同時,在這些年的修學過程中,《禅》始終與我同在:是她把我領進門,是她不斷給我修行的資糧,給我提醒,給我安慰……我在修學過程中也不時把自己的體會寫出來,與《禅》刊的讀者共享。《禅》刊的刊行已曆十個年頭,我在禅修上也走了十年的心路曆程。願以此文祝賀《禅》刊的十歲生日,願《禅》越辦越好,給衆多學子以提示,以禅悅。(1999年元旦前夜)

  禅刊 1999年度第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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