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宗教的狂熱分子(3)
再後來,兩人在有與空的問題上也爭議很大。
此外,還有漸修的次第、智慧的漸頓、生圓二次第的輕重,以及父續和母續的區別,幾乎在各個方面,兩人都有了爭議。那爭議的內容,也同樣出現在我以前的修道曆程中。有些問題,我以前覺得已得到了解決,但在那種特定的語境下,我竟然也覺得已成爲一個很大的問題。在某些恍惚間,我甚至將它們當成了生死存亡的大事。
兩個家庭,本來互不相幹的所在,現在,竟然成了兩個敵對的陣營。兩個陣營裏,各有無數的信衆。每日裏,各家都在宣說自家的教義。
一天,我發現,對方的信衆竟然越來越多。一打聽,說是對方請來了一位精通經論的大師,他的名字叫班馬朗。
你別笑。真是這樣。我聽到這消息時,竟然也不敢相信。但在某一個黃昏,我散步時,竟真的發現那個奶格瑪跟班馬朗一起散步。
你可好?一見我,他主動打起了招呼。
我很好。雖然他出現在對方的陣營裏,我有些不快。但因爲他鄉遇故知,我還是感到很親切。
你呢?我問。近些年做了些啥?
我很好。他說。我學遍了流行于印度的幾乎所有經典。我跟幾乎所有的大師都辯論過。他們都輸了――不,只有一個,我沒有贏他。因爲他記憶力超群,他一字不差地重複了我的辯論內容。只有這一局,我們是平局,別的辯論,我都贏了。
是嗎?我對他說的內容不感興趣。我于是說,解脫跟知識無關。我看重的,是修行的內容,而不是那些佛教知識。
班馬朗說,難道那些知識不是在指導人修行嗎?
他說,你求到的那些儀軌,用觀想在熏染心靈。我學的智慧,是用知識在熏染心靈。這兩種熏染的目的,其實都是一個。
這一說,我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
我說,問題不在于知識和實修哪個重要,而在于如何去做,如果你學的那些知識不能應用于你的行爲,你的學習有啥意義?
班馬朗打個哈欠,說,我的學習,便是我的行爲呀。還有比學習更好的行爲嗎?
我們談話時,那個奶格瑪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我。我發現她也是個美麗的女子,只是因爲過于執著,讓她的面部顯得有些堅硬。她的臉上,有著奶格家族獨有的特征,高鼻,深目,輪廓清晰,十分美麗。
不一會,一個小女孩前來找她。那女孩刻毒地望著我。我知道這定然是她的母親教調的結果。那些年,我老是遇到這類眼神。他們是典型的宗教狂熱分子。他們認爲只有自家碗裏的雜碎是真理,別的缽中盛的,定然是謬誤。他們拒絕所有跟自己見地不一樣的知識。他們打著護法或是衛道的旗號行事。他們義正辭嚴,崇高無比。他們一腔熱血,毫不妥協。他們一手拿著他們視爲真理的經文,一手舉著消除異己的屠刀。他們眼中最好的胭脂,是異見者的鮮血。
那時,我並不知道,正是這個小女孩,毀了我那時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