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真正的本尊(11)

　　我在神廟裏待了近一年時間。這經曆，知道的僅了了幾人。在那個叫巴普的侍者身上，我學到了什麼叫忍辱，什麼是真正的無分別心，什麼是真正的身口意供養，什麼是真正的密行。沒人知道巴普的本來身份是什麼。巴普甚至自己也早忘了他曾是國王，他能在女主人的吆五喝六聲中謙恭地微笑，能非常自然地向那些嫖客介紹神婢們各自的特點。許多時候，他甚至還給一些神婢端尿盆、洗腳，甚至洗那些墊布之類。做這些事時，巴普跟他深夜時分禅修一樣虔誠和投入。他的眼中，已經沒了啥高貴或是低賤，沒了出定或是入定，對一切，他都是那樣專注。他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什麼是真正的修行。

　　從嚴格意義上說，巴普已成爲我的修行本尊。真正的本尊，其實就是人格修煉的參照和標杆，你觀其貌，思其德，察其心，效其行，久而久之，你的人格就不知不覺地升華了。當你修到跟本尊無二無別時，你就成了本尊。

　　我就將巴普當成了我的本尊。在日常生活中，巴普是我的榜樣。當我無執無舍地將諸相融入空性時，我便沒有了執著。漸漸地，我發現許多痛苦和煩惱其實真是分別心在作怪。因爲有了分別心，才有了貪婪，有了仇恨，有了愚癡，有了熱惱。不過，我雖然在理上明白了這一點，但在事上，我還不能自如地控製自己的心。每當聽到那些神婢們的嬌聲浪語時，我的心還是會失去甯靜。

　　在我漫長的一生中，在神廟的經曆不過是短短的一年，但那一年，卻是令我收獲最大的一年，因爲巴普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如何修行。神婢們的生意多在晚上，我和巴普都睡得很晚。而次日，當神婢們還在夢鄉時，那些朝拜神廟的人就來了，他們有的上早課，有的做供養。所以，我很難像以前那樣有大塊的時間來坐禅，我就只能在幹雜役的同時觀修，這樣，我便養成了很好的在動中修的習慣。我將這一習慣保持了一生。有人老是贊歎我的成就很大，獨步千古，卻不知我得益于這動中之修，因爲無論我如何行住坐臥，其實都沒有離開觀照我認證的空性。我的生命中，從叁十多歲遇到司卡史德起，我至少有一百多年的專修時間。而一般人，即使他遇到了明師，證悟了空性，除了睡覺、吃飯、勞作等，真正用于專修的時間，也不過二叁十年。

　　巴普的離去是我到神廟半年之後的事。關于他離去的故事，流傳很廣。其過程大致這樣：某夜，前來神廟就宿的某個大臣起夜時，發現後院紅光沖天，他驚異地前去觀看，卻發現了他以前的國王，還發現有十二個美貌的空行母圍繞著他。他將此事告訴了管神婢的女主人，女主人這才知道她一向使用的那個雜役便是以前的國王。更令她詫異的是，這個國王竟然證得了大手印成就。

　　次日，巴普便不辭而別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後來，我舉辦過一次規模空前的會供，巴普跟盧伊巴前來應供。我跟他只是相視而笑，那情形，很像靈山會上釋尊跟迦葉的相視而笑。

　　又是半年之後，司卡史德將我帶出神廟，她只賣了我一年。那時，我已將神廟“勝解作意”爲本尊壇城，分別心比以前淡了許多，但跟巴普相比，還是有很大的距離。因爲巴普已經不再需要作意。在巴普眼中，本尊壇城和青樓妓院是真正無二無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