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巴普的皈依(6)
我們于是看到了那個叫盧伊巴的行者。正是因爲有了那位我們至今尚不知名姓的空行母,我們才看到了真正的盧伊巴。
那個像王子一樣高貴的行者死了,人聲喧囂的城市裏多了一個瘋子般的人。那人之所以被人們稱爲瘋子,是因爲他常常揀食被人抛棄的魚腸。人們看到他揀起那軟軟的東西吞食時,無不掩鼻皺眉。他們不知道,即使在吞食肮髒的魚腸時,那個形似瘋子的人也沒有失去他的聖者之心,他的空性光明使他真正做到了垢淨一如。
巴普說,盧伊巴食魚腸也經曆了多個階段:開始,一見魚腸,他便惡心嘔吐,別說吃,只那念想,就足以叫他吐出膽汁來;第二步,他開始吞食魚腸。剛開始食魚腸時,他吃多少吐多少,但他不管不顧,吐了再食;第叁步,終年以魚腸爲食,這時,他眼中的魚腸就等同于五谷了,他再也用不著靠別的食物來充饑;第四步,他已經沒了五谷與魚腸的界限,垢淨一如,不生分別;第五步,他做到了食而無食,做而無做,了無牽挂。這時,他才真正超越了二元對立,大手印的淨光才成爲他生命裏擺脫不了的氛圍。
後來,雖然他是勝樂金剛的成就者,人們還是稱他爲盧伊巴——食魚腸者。
一天,盧伊巴遇到了巴普,那時的巴普不叫巴普,叫蘇爾亞,意思是太陽神。那時的蘇爾亞還是國王,日日歌舞升平,醉生夢死,雖然身邊有成山的金銀和成群的美女,卻總是不快樂,因爲他找不到活著的意義。那時,他總是能想到死亡,一將死亡作爲參照,他的所有快樂就成了炎陽下的霜花兒。
那個跟盧伊巴相遇的正午,蘇爾亞正跟他最心愛的妃子在街上遊玩,他看到了那個清瘦的身影。微風吹拂著那人的頭發,卻吹不走他臉上的聖潔。巴普說,那時,我忽然對他産生了無與倫比的信心,因爲我發現,一暈聖潔的光,使得那個清瘦的臉龐有了說不清的魅力。瞧那模樣,即使是虛空粉碎,大地平沈,也打破不了他的安詳與甯靜。
于是,我走了上去。巴普說,我問,尊者啊,你的臉上爲啥會有這樣一種聖潔的光芒?那人說,臉上的光源自心中的光。我又問,你心中的光源自何處?那人說,本自俱足,不假外求。
巴普又問,我也俱足嗎?
那人道,是的,你也俱足。只是寶珠蒙垢,烏雲蔽日,光明無由顯發。
巴普說,那時,我忽然産生了極大的信心。我說,尊者呀,你能接受我的供養嗎?
那人道,能呀,可你想供養我啥呢?
我說:山珍海味。
那人說,我眼中的魚腸,跟山珍無異,跟海味無別,我不需要你的東西。
我說:那我供養你金銀珠寶好嗎?
那人道,我眼中無處不是珠寶,觸目便是黃金,你的那點兒,我是不會稀罕的。
我說,那我供養你王國吧。我的國土廣至千裏,強大至極,我可以將它一分爲二,你可接受?
那人道,我也曾視王位如敝屣。你眼中的王位,在我眼中是囚人的牢籠,我又怎會稀罕?
我說,尊者呀,那你需要什麼呢?
那人道,你有不死的甘露嗎?若有,就請賜予我。
我說,沒有。這世上有生必有死,哪有不死的甘露。
那人道,明白了這一點,就是不死的甘露呀。那你爲啥守著這牢籠不放呢?
巴普說,那一瞬,一股強大的電流從我頂門注入。我說,上師呀,我還有一樣東西能供養你。
啥?
我的身口意。
巴普說,我就是這樣出家的。我抛了王位,脫下貴比黃金的王袍,換上乞士的衣服。我還扔下蘇爾亞這個等同于太陽神的名字,換了巴普這樣一個農夫常用的名字,跟著盧伊巴出了城門。第二天,他給我灌頂,傳給了我勝樂金剛的觀修法,然後將我賣給了這家神廟。我最初常幹的營生,是給那些神婢們洗腳。沒有人知道,這個爲她們洗腳的巴普,曾是一個國王。
同樣,也沒人知道,你這個侍奉神婢的奴仆,曾是一個教派的法主。
我說,我明白了,感謝司卡史德。